一招,只是一招,刘福通在杜遵道死后辛苦给延福宫编织起来的樊笼,就被赵某人捅了个巨大的窟窿。偏偏他本人从中并没有获取太多的好处,平白令韩林儿母子再度成为汴梁红巾的擎肘。
当即,众人各怀心事,按文武之别分列在正殿两旁,静静等待。而那韩林儿摆足了一国之君的谱后,也懂得见好就收。不一会儿,就穿着最正式的袍服从深宫匆匆而出。远远地看到了赵君用,立刻加快了走路速度,几乎小跑一般从丹陛上直冲而下,对着一众远道来归的武将们长揖及地,口称:“众位叔父,你们可算都平安回来了。小侄在宫里,日日都在焚香祷告,替叔叔们对天祈福。就盼着咱们叔侄再度重逢的这一刻!”
“殿下折杀我等!”明知道韩林儿纯粹在做戏,赵君用和彭大等徐州系武将,却非常配合。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大声报告,“臣等奉命奉命出镇陈留,牵制元军。前日冒险过河一战,将驻扎于兰阳的蒙元十万精锐尽数全歼。如今,从仪封到阳武,已无半个敌军。下一步该如何打算,还请主公速做定夺!”
说罢,弯下要去,将预先摆在地上的箱子打开,露出数枚金印,和几个血迹斑斑的头颅!
“啊——!”饶是自以为胆大,韩林儿也被人头的狰狞模样吓了一大跳。旋即,心中的恐慌就变成了狂喜。“当,当然是趁势北伐了。还,还等什么?!赵叔父,你身为大宋国的平章政事,原本就有调动兵马之权。彭叔父又贵为枢密院知事,当然可自行决定战守。有这么好的机会,二位自行把握便是,又何必披星戴月折返回来?!”
“殿下慎言!”虽然被人头上的血腥气晕得直作呕,盛文郁依旧强忍着胸腹的翻滚,大声进谏。“濮州早在半个多月之前,就已经被朱总管攻克。大名路治下各州县的元军,也早已经成为惊弓之鸟。赵平章若是连招呼都不打,就贸然挥师北进。破元军可能是易如反掌,但万一跟淮安军起了误会,就得不偿失了!”
这番话,虽然有些不给韩林儿面子,却可谓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淮安军在运河两岸势如破竹,打得各路元军丢盔卸甲。凡是被他们留在身后的,肯定都是些对北伐大军根本构不成威胁的小股地方武装。无论数量和战斗力,都不值得一提。而赵君用所谓的大捷,不过是跟在淮安军身后捡了些残羹冷炙而已,根本不可能打败了一支生力军,更不可能歼敌数量高达十万。
此外,淮安军北伐之时,并没有邀请汴梁方面出兵相助。赵君用与朱重八两人之间,先前又积累下了许多私怨。如果此刻贸然准许赵君用也挥师北伐,谁能保证,他是去助淮安军一臂之力去了,还是专程去拖淮安军的后腿?万一惹恼了朱屠户,一个巴掌拍下来,赵君用自己死不足惜,汴梁与淮扬方面,今后又如何相处?
这些问题都很简单,也非常直观,韩林儿只要稍稍动动心思,就不可能发现不了。然而,盛文郁却太过高估计了自家这位少主的智力,也太过高估了赵君用等人的胸怀。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一片驳斥之声。
“盛平章此言何意?淮安军,难道早已独立于红巾之外了么?还是盛平章得到了什么消息,可以证实朱总管对孤有不臣之心?”韩林儿做满脸惊诧状,明知故问。
“盛平章言重了!”赵君用撇撇嘴,冷笑写了满脸,“赵某与朱总管同为主公殿下之臣,赵某做什么,当然是先向主公请示,又何须处处都躲着他这个左相。况且北伐大都,驱逐鞑虏,乃天下豪杰的夙愿。谁又敢公开宣布,只准他淮安军一家出兵,其他英雄都必须做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