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条,凡淮扬商贩、百姓,在荆州大总管治下各地违反了法律,或者与当地官府、百姓起了冲突,荆州官府沒有随意处置他们的权力,必须将他们交给淮扬官府,或者淮扬官府派出的专人來处置,即便罪在不赦,审理时也必须由两个以上淮扬方面的官吏在场,才可以结案,所处刑罚,也必须由在场的淮扬官吏点头,才可以执行
如是种种,共写了二十三条,五十多小款,涵盖了从官府运作、军队组成到民间纠纷处理等极为广阔的范围,虽然放到朱大鹏所在的时空,这个由一帮年青将领与徐寿辉之间仓促签订的城下之盟,实在是漏洞百出,但放于朱重九所在时空,却是古往今來的头一份。
淮扬长江水师就停在蕲州城外,当晚,便派了最快的哨船,将条约昼夜兼程地送回了扬州,朱重九正在为吴良谋辜负自己的密令,断然放掉陈友谅而郁闷,待再看了后者和逯德山、刘魁逼迫徐寿辉签署的《荆州条约》,顿时气得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个吴佑图,好个二十三条,你可算是生不逢时,等朱某把海路探出來,肯定让你去大展宏图。”
苏明哲正在旁边处理淮安军的内部事务,听自家大总管笑得古怪,心脏悄悄打了个哆嗦,赶紧放下手头公文,低声劝解,“主公,主公息怒,吴佑图年青气盛,做事难免莽撞,等蕲州那边的战事结束,主公将他调回來狠狠怎么收拾都行,千万别因为一时之怒而。”
“你自己看。”朱重九将吴良谋和逯德山等人炮制出來的盟约底稿丢给苏明哲,继续大笑着摇头,“连法外治权都想出來了,亏得咱们与徐寿辉还是一国之人,要是去了非洲,少不得他也会整船整船往外拉黑奴。”
“一国之人。”苏明哲接过盟约底稿,满脸困惑,在他眼里,自己和徐寿辉根本不属于同一国度,但这么多年來,他也逐渐习惯了朱重九一些思维方式,很快就明白对方所说的国,指得是整个华夏,而不是如今每位诸侯所占据的地盘,便笑了笑,将目光慢慢扫向盟约上面的文字,一边看,一边低声点评,“徐寿辉既然答应退位了,并且还带头承认《高邮之约》,咱们这次用兵的基本目的就已经达到,至于其他”
目光继续从其余的文字上扫过,他也迅速皱起眉头,“这,过了,过了,真的有些过了,不过徐寿辉居然也肯接受,唉,虽然有些过了,但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估计外边也说不出些什么來。”
“是啊!”朱重九接过话头,轻轻撇嘴,“谁敢说什么闲话,咱们吴都指挥使还可以打上门去,割了他的舌头,焚其书,毁起史。”
也不怪他义愤填膺,吴良谋逼迫徐寿辉接受的东西,与朱大鹏记忆里的西方人对东方的殖民统治非常类似,然而另外一个时空的殖民统治毕竟发生在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之间,而淮扬人和蕲州人,却同为炎黄子孙,彼此间连语言习俗都一模一样。
但同一件事情在苏明哲眼里,却是完全不同的观感,“主公莫非觉得吴将军对徐寿辉过于苛刻,请恕老臣不敢苟同,徐寿辉原本就是一具冢中枯骨,如果沒有主公庇护,恐怕连三个月都活不过,如今非但能保住性命,并且还能继续对南派红巾的其他豪杰发号施令,对他來说,已经是最好结果。”
“至于荆州百姓”见朱重九眉头依旧皱得紧紧,苏明哲继续小心地开解,“虽然三个旅的粮饷辎重要着落在他们头上,可比起徐寿辉大修宫室,沒事就瞎折腾,还是要轻松许多,并且有咱们的人在旁边盯着,今后荆州各地的官员吃相也会多少注意些,不至于主动把百姓往咱们这边推。”
“也倒是。”朱重九继续摇头,脸上的愤懑却一点点变成了无奈,大总管府早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大总管府了,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他还能让自己的意志无条件地得到执行,但这个他亲手缔造的怪兽,已经渐渐有了其自己一套的行事准则,里边中的每个人,包括对最为忠心耿耿的苏明哲,也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方式,不再对他唯命是从。
这种变化,让朱重九越來越不舒服,但这种变化,却会令淮扬大总管府越來越强大,作为一个众多思维碰撞和综合出來的整体,它不会被任何感情所左右,它只会选择对自身最有利的路去走,哪怕这条路两边躺满了尸骸。
正感慨间,却又听见苏明哲笑着说道:“主公仁厚宽宏,乃天下万民之福,然而主公早晚会跟天下豪杰放手一博,不流他们的血,就得流咱们这些人自己的血,倒是吴良谋弄出來的这个条约,看起來别出蹊径,至少,如果真行得通的话,将來可以少死很多人。”
注1:秦郑之好,秦国派兵马替郑国守城,然后就准备趁着郑国不备,夺取整个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