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的阳光很毒,浙东宣慰使董抟霄却被冻得牙齿上下相撞,脸色苍白如雪。
上当了!凭军功起家,号称算无遗策的他,居然完全判断错了此战的关键所在。一厢情愿地以为,人数众多的方氏海贼,才是自己首要作战的对象。却万万没想到,该死淮贼把真正的杀招藏在了战场西侧,只凭借区区两千余步卒,便给自己来了个一剑封喉。
太恶毒了,不知道是哪个阴险恶毒的家伙,给淮贼制定下如此绝户的诡计。方谷子麾下的海贼人数虽多,所起到的作用,却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分兵!而那两千淮贼虽然看似单薄,却是一把真正的倚天长剑!如果自己当初不管方国珍的威胁,全军直扑背着护城河列阵的淮贼,也许对方就只能缩回江湾城中,铩羽而归。可一边是两千,一边是三万,换了谁,敢对近在咫尺的三万大军视而不见,却偏偏去拿区区两千散兵游勇当作主要对手?纵使孙吴转世,没经历过一次,恐怕也同样要落入其圈套当中!
“大人速速离开,末将愿以本部兵马断后!”本家兄弟,汉军副万户杨其昌的声音忽然从耳畔响起,带着几分疯狂与绝望。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另外一名董家军勇将,浙东宣慰使司经历戴敬梓也走上前,用力拉扯董抟霄的马头。
很明显,在两千淮安贼将五千探马赤军打崩的那一瞬间,此战的结局已经不可逆转。所以如今之际,最重要的不是后悔当初判断错了军情,而是断尾求生,留下大部分人来吸引淮贼和海贼的注意力,另外以小部分人掩护着董抟霄从战场上迅速撤离。只要成功逃回老营,与董昂霄汇合之后且战且走,日后未必就没有给弟兄们报仇雪恨的机会。
“董某累受皇恩,临难岂敢弃众苟免?”董抟霄的思绪,迅速被从地狱中拉了出来,勉强笑了笑,用力摇头。“诸君若是有卧薪尝胆之志,尽管换了装束,自行离去。董某当坚守于此旗之下,为诸君擂鼓送行!”
弃军逃命?天底下哪有如此便宜的好事?那淮安贼既然能一步十算,将浙军的所有应对都提前预料了个清清楚楚。又怎么可能不提防着自己壮士断腕?弄不好,此刻正有一直生力军,堵在战场的东方。就等着自己慌不择路,一头扎进陷阱!
已经被敌人的非常规战术愚弄了一次,接下来,董抟霄绝不会再按照常规出招,哪怕是硬着头皮苦撑,也得装出一幅大义凛然状,以换取身边将士们最后的支持。
果然,听闻他提出要以身为饵给大伙创造逃命机会。众将领立刻虎目含泪,纷纷摇了摇头,咬着牙回应道,“大人何出此言?若无大人,岂有我等的今天?”
“也罢,跟着大人,我等这辈子也算风光了一场。今日就陪同大人血战到底,让那姓吴的奸猾小吏见识见识,我浙人的血性!”
“死战,我等愿意与大人一道死战!”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
一时间,董抟霄的帅旗之下呼喝声大做。所有嫡系将士都争先恐后表态,愿意跟他共赴黄泉。
浙东宣慰使董抟霄要得就是这股子血勇之气。假作激动地抹了下眼角,大声道,“诸君且听我一言,此战,我等未必不能死中求活。就看我等,能不能拿出决死之志,依董某号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