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昼夜行军两百余里,还能击溃以逸待劳之敌?这种神话,耶律昭才不会信以为真。要知道,耶律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将门,族中精英子弟打小就被要求熟读兵书战策。而像他这种顶尖苗子,更是被当作帅才重点培养,古今经典战例个个倒背如流。却从没听说过,哪个古代名将,敢带领队伍狂奔百里以上与敌手交兵!
但是俞廷玉父子却信,刚刚从芝麻李麾下投奔过来的路礼也信,被临时挑选出来扮作伙计的那些淮安精锐,更是对朱重九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他们不但相信有这样一支铁军的存在,并且还誓言以其为楷模。匆匆吃完了干粮和冷水之后,就主动起身整队,准备按原计划赶赴敌营。
“疯子,一群疯子!”耶律昭心中腹诽,却不得不在众人的搀扶下爬上马背。
别人两条腿走了百余里都没喊累,他一路上都有坐骑代步,当然也不能装怂。否则,非但会令朱屠户怀疑合作的诚意,整个耶律家颜面也会无光。
带着一肚子的牢骚与不安,他骑着战马,沿河滩缓缓南行,一路上看到的景色触目惊心。几乎所有沿途经过的村落,都变成了一片鬼域。里边的百姓要么早早地逃入了深山老林当中避祸,要么被元军掠去服劳役,不分男女,只要超过车轮高就无一幸免。
即便是在自家领地上作战,元军也从来没强调过军纪。他们仿佛专门为掠食而生,只要见到比自己孱弱的对象,就会扑上露出牙齿。糟蹋完一个地方之后,就迅速转向下一处,年年岁岁,乐此不疲。
这令耶律昭更加期盼淮安军此战能大获全胜。只要朱屠户打败了益王,将山东道搅成一锅粥,脱脱就不得不分兵来救,淮扬的危局立刻便被化解。而只要淮安军一天不灭,就会一天将朝廷的注意力吸引在这边,耶律家在北方的复国行动才愈发容易成功。
那也是一场没有任何回头路的豪赌,赢了,大辽国就有重现昔日辉煌的希望。万一输了,让元军打到辽阳城下,沿途所有城市村寨,下场绝对不会比眼前好上半点。
正迷迷糊糊地想着,胯下的坐骑忽然竖起耳朵,轻轻打了几下响鼻。整个队伍也瞬间停住了脚步,然后快速退向了他身后。“马上就到了,敌营的巡逻兵已经发现了咱们,正朝这边围过来!”俞廷玉紧贴着他的马背,以极低的声音提醒,“耶律掌柜,咱们这一百二十来号弟兄的性命,可全都交给你了。您老人家千万别关键时刻就给自家祖上丢脸!”
“只要你别乱说话就行!”耶律昭被刺激得脸色发红,丢下一句话,轻轻磕打了一下马镫,主动迎向冲过来的元兵,“今天是哪位将军当值?烦劳替巴特尔通禀你家宣慰大人,说有故交来访。”
这句话,他是特意用蒙古话说的,带着纯正的上都口音。那带队冲过来盘问的汉军百户吓了一哆嗦,赶紧停住队伍,躬身作揖,“是,是,大人您稍等。小的,小的这就去告知我家千户大人,然后,然后再由他去向,向宣慰使大人汇报。”
“速去,速去!”耶律昭不耐烦地挥了几下手,大声催促。随即,又将头转向俞廷玉父子,用蒙古话大声吩咐,“都给老子打***精神来,待会儿谁要是敢丢了老子的脸,老子就揭了他的皮!”
“是!”俞廷玉父子会意,齐声用纯正的蒙古话答应。
那汉军百户闻听,愈发不敢怠慢。连忙叫过自己的副手,让他领着大伙慢慢朝军营正门走。自己则一溜小跑冲了回去,找头顶上距离最近的蒙古上司汇报。
不多时,蒙古千户阿穆尔不花匆匆赶来。远远地看到耶律昭,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就大笑着张开双臂,“哎呀,这不是我兄弟巴特尔么?昨天晚上大人还跟我念叨起你呢,没想到,今天就把你给念叨来了!”
“怪不得呢,我昨天在路上,耳朵就一直发大烧!原来兄弟你在惦记我!”耶律昭也大笑着跳下坐骑,张开双臂迎上前,给对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