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营抵近城门口,原地戒备。甲丑营,进城控制城门的敌楼!甲寅营,待甲子营发回信号后,进城。沿着街道向西攻击前进,一直推进到西侧城门。甲卯营,上城墙,沿着两侧城墙展开。甲辰营”淮安革命家第五军指挥使吴良谋宝剑前指,嘴里娴熟地发出一连串命令。
拜军中的参谋制度所赐,在登陆之前,吴良谋和第五军的参谋们,就已经探讨出了几种不同的应急方案。其中恰好有一种,是专门针对敌军不战而降的。所以他指挥起来有条不紊,丝毫没有因为胶州城门被打开得突然而手忙脚乱。
各营将士也都训练有素,接到命令后,立刻不折不扣地执行。很快,胶州城的东西两座城门就全被淮安军掌握。州衙、市易署、监牢、万户所大营,也都顺利易手。几个大的十字路口,都安排了专人负责警戒。城内最繁华的东、西两市,亦被牢牢地控制了起来,不准任何人浑水摸鱼。
一些当地的大侠、小侠们,原本在得知达鲁花赤耳由带头逃走之后,还想趁机发一笔横财。结果刚刚冲上街头没多久,迎头就碰见了负责恢复秩序的淮安军甲戊、甲庚两个营。后两者在总结了淮安、宝应和高邮等城池易手的经验教训之后,应付这些宵小之辈,可谓驾轻就熟。当即一排齐射过去,将叫嚣最欢的几位大侠全都打翻在地,然后再派出长矛手左右包抄,转眼间,就将趁火打劫的家伙们全部生擒活捉。
“以都为单位,分头四处巡视,任何不听号令,借机为非作歹者,以负隅顽抗论处!”击败了第一波江湖人物之后,两个营的营长迅速调整部署。
“是!”弟兄们答应一声,立刻分城小队。每三十人一组,梳理所有街道。将几波试图打家劫舍的江湖人,杀得杀,抓得抓,全都在第一时间镇压了下去。将城内刚刚冒起了几处火头,也迅速扑灭。将所有混乱的端倪,统统扼杀在萌芽当中。
这一系列干脆利落的举动,效果可不是一般的好。非但将其他蠢蠢欲动的大侠小侠们全都吓缩了回去,一些正在街道上没头苍蝇一般乱窜的地方小吏,见到淮安军对不服从管束者痛下杀手之后,也赶紧掉头跑回了各自的家中,紧闭大门,龟缩不出。彻底将自己的生死交给了胜利者,准备听凭对方处置。
还有一些当地士绅、掌柜、店东,发现淮安军丝毫不纵容地痞流氓们的所作所为之后,则悄悄地舒了一口气。用脊背顶着门板,开始核计此番能不能少出点“血”,用最小的代价换取阖家老少平安……
无论怀得是哪一种心思,敢跳出来给淮安军添乱的家伙,是半个都看不见了。大约在短短数十分钟之后,整座城市,就完全恢复了正常秩序。所有喧嚣,也彻底回归于沉寂。除了定时的更鼓声和偶尔响起的狗叫声之外,街道上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
初秋的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第二天卯时三刻,太阳又缓缓从海面上升了起来,将万道金光照进了胶州城内。在忐忑不安中渡过了一夜百姓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纷纷壮起胆子,从门缝、窗子缝和临街的高墙后,朝外边乱瞄,观望“风向”。然而,当他们第一眼看到街道上的淮安将士,身体顿时就是一僵。
静谧的街道两旁,每隔着二十几步远,就有两名淮安军士兵在那里执勤。一个紧握兵器,像根木头桩子般一动不动。另外一个,则和衣而卧,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他们就在秋风中,守护了大半夜!他们一直这样轮流站岗,轮流休息,片刻也没有疏忽!他们背后就是一栋栋整齐的民房,砸开门进去,就能借到被褥,甚至可以直接躺在主人的房间为所欲为。但是,他们却对身后的家家户户碰都没碰一下,并且故意和临近的院门,保持了数尺远的距离。
“这,这,这是仁义之师呐!”有读过书的宿老,在门背后失声大叫。然后发了疯拔下了门闩,从里边将院门奋力拉开。冲到街道上,弯腰扯住正在睡觉者的胳膊,“进屋,进屋去睡。老婆子,赶紧烧姜汤给他们暖暖身子!”
“进屋,进屋睡。军爷,我们昨夜,昨夜睡得太沉,没,没听见你们在外头!”
“这,这,你们,你们怎么不敲门呢?敲一下门,好歹也有个遮风的地方啊!”
很快,大部门临街的院门,就被主人自己打开了,一个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哆哆嗦嗦走出来。从地上扯起和衣而卧的年轻将士,不由分说往自己家里头拉。
老百姓见识短,分不清谁是官兵,谁是贼军。但“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掠”的好汉,肯定是岳家军那样的仁义之师。而这种仁义之师,大伙以前却只是从平话里听说过,从未曾亲眼见到。今天突然发现他们就在自家门外站了大半夜,怎么可能不为之感动?
然而,那些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年青后生们,却果断地拒绝了大伙的好意。纷纷挣脱拉过来的手臂,红着脸拼命往同伴身边退,“阿伯,阿婆,不能,我们不能进门!”
“大哥,谢谢了,真的谢谢了。我们这是双岗,没上边的命令,谁都不能擅自离开!”
“我们有纪律,有纪律。我们是,我们革命军,我们这边管得严,跟别人家不一样!”
“老乡,别客气了。我们是革命军,革命军,我们和别人真的不一样!”
……
一个个操着异乡风味的陌生口音,听在当地人耳朵里,却无比的亲切。胶州城内的小门小户,瞬间就彻底放了心,再也不怕坐在家中祸从天降。而那些原本准备花钱免灾的中等人家,见淮安军的纪律如此严明,也都觉得肚子里头立刻踏实了许多。只有几个背景雄厚,见多识广的商行掌柜,感觉与众人恰恰相反。望着街道上那一张张害羞的面孔,一整宿未曾合拢的眼睛,愈发显得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