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推官则不停地狡辩,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陪审人当中,也有几个宿老怒容满面,随时准备跳起來反驳,无奈摸不太清楚罗本罗大老爷的路数,唯恐惹对方突然飙,只好暂且忍耐,等待合适的时机。
主审官罗本越听越气愤,越听越气愤,右手的五根手指不停地在桌案下开开合合,他今天要审理的是张明鉴等人半个多前在扬州城内所犯下的罪行,与苦主们的控诉无关,然而如果不将刘文才绳之于法的话,又着实让他觉得愧对主审官的位置,想來想去,干脆把心一横,大声喝到,“行了,本官都已经听清楚了,刘文才,你仰仗一身官皮欺压良善,强取豪夺,逼死多条人命,本官今天要不治你一个谋财害命之罪,老天爷都会觉得本官沒长着眼睛,來人,将他给本官拖下去”
“且慢。”众宿老不敢再耽搁,纷纷站起來,大声抗议,“大人,朱总管说过,今天要我等做陪审。”
“是啊,罗大人,我们这些陪审还沒通过呢。”
“罗大人,您不能出尔反尔。”
虽然声音里明显带着哆嗦,众人却沒有一个落在后面,此案无关公义,而事关今后扬州城内的规矩,他们这些人过去都是有名望的士绅,而告状的人,却不过是一群大字不识的草民,如果给一群草民开了随随便便“攀诬”士绅的头,那今后的事情岂还了得。
“你们。”听到众陪审七嘴八舌的抗议声,参军罗本脸上的怒气更浓,很显然,这些宿老当中,不少人都跟刘文才有过勾搭,此刻打定了主意要包庇于他,然而,如果让这些宿老们的图谋得了逞,朱总管最近的所有布置就都白做了,非但淮安军要大失民心,冤死死的那些百姓们,如果泉下有灵的话,恐怕也难瞑目。
猛然间,想起开审前,朱八十一的一些叮嘱,参军罗本咬着牙冷笑,“刚才苦主的哭诉中,牵扯到诸位之间很多人,按照我家朱总管的规矩,所有牵扯到的人,都必须回避,现在,请刘老丈、吴老丈、任老仗、钱老丈、徐老丈退到一边,把陪审的位置,让给与本案无关的人。”
“啊,哼。”被点到名字的五位宿老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席,见过糊涂官,却沒见过像今天这般糊涂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大宋太祖爷定下的规矩,蒙古人虽然沒明着宣布会遵从,事实上,官府做什么事情离得开地方头面人物的支持,而今天,姓罗的糊涂官,却为了几个大字不识的土包子,把扬州城的宿老得罪了一小半儿,他到底是给朱总管拉拢人心來了,还是替朱总管跟地方上结仇來了,。
“请众父老推举五位,与本案无关的宿老顶替他们的位置。”参军罗本也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把事情给搞砸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站起身,朝周围的百姓们拱了拱手,大声说道,“请众父老再推举五个人,凑足了十三位陪审,才好给这姓刘的定罪。”
人群嗡地一声,潮水般向后退去,谁也不愿意出这个头,刚才被参军罗本驱逐出陪审席的,除了原來的大盐商,就是珠宝、粮食和大船东,甚至还有牙行的行主,换句后世的话说,这就是昔日扬州城内一群有活力的民间团体,如今虽然家产也被乱兵抢光烧尽了,可每个人身后,都拥有普通百姓难以相比的关系网,真的得罪了他们,大伙将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请众父老再推举五个人上來,凑足了十三位陪审,天色晚了,咱们得抓紧。”见底下百姓迟迟不动,参军罗本继续和颜悦色地催促。
人潮继续后退,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着头叹气,他们的确想去替苦主讨还公道,但他们却承担不起得罪的宿老们的后果,俗话说得好,官兵是水,而士绅是石头,水势汹汹,可以轻易吞沒石头,可等水退之后,石头却依旧要留在原地,依旧压着周围的草木无法出头,这道理,古今都一样,老百姓不用教就懂。
“我们兄弟來吧。”正当罗本感到为难之际,朱重八带着汤和、邓愈、吴氏兄弟,分开人群,大步走上,“我们兄弟都不是当地人,既在里边沒有利益纠葛,也不认识当事双方。”
“行。”参军罗本终于盼到了救星,欣慰地点头。
“但是朱某有几句话,不吐不快。”朱重八一边继续朝陪审席上走,一边冲着所有扬州百姓喝道:“你们这群窝囊废,朱总管给了你们报仇的机会,你们居然自己往后缩,你们的卵蛋呢,你们这十几万人中,到底还有沒有带把的,凡事都指望别人,你们自己是干什么吃的,一群杀肉吃的绵羊么,活该被欺负一辈子。”
众百姓被骂的额头冒汗,面红耳赤,谁也不敢开口反驳,朱重八却依旧不过瘾,转过头,冲着陪审席上和刚刚离开陪审席的宿老继续大骂,“还有你们,一个个人五人六的,装得这叫好看,什么鸟玩意啊,有本事,有本事扬州被焚的那天,跟乱兵拼命去啊,也不想想陪审的位置是怎么坐上去的,居然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这的这么有种,怎么当初沒使到张明鉴头上去呢,王八蛋,一个个都落魄得天天等着两碗粥吊命了,还沒忘记欺负乡邻,你们读得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懂不懂,一旦把老百姓逼得造了反,就凭你们这群臭鱼烂虾,谁能得到好果子吃,,你们也不是沒经历过事情的人,那大火一烧起來,谁还认你钱多钱少,脸面够不够大,一样是把万贯家财烧个干干净净,一样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们谁能保证自己下次还能逃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