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这么高的城墙,爬上去得活活累死!”朱八十一摇摇头,一边身手替他从铠甲上拔箭,一边笑着说道。“先包扎伤口,清点损失,然后再想破城的办法!”
“哎呀——!”吴良谋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带着伤,疼得呲牙咧嘴。
伊万诺夫和刘子云等人哈哈大笑,互相帮衬着,脱下铠甲,用盐水清洗伤口,敷抹吴家特制的金创药。又是七手八脚好一通忙碌,等把伤口处理完了,留在韩信城的两个辅兵百人队,也和先前被俘后倒戈的李奇等人,押着副万户宝音以及他麾下的一干蒙古亲兵赶了过来。
那韩信城与淮安之间,原本就有河渠相连。留守在大船的朱强等人,确定了两城之间已经没有敌军,也用大船将左军出征时携带的粮草辎重等物,运到淮安城的东门之外。
朱八十一见此,干脆命令弟兄们在距离淮安城北门三里处扎下了营盘,然后又分了给了徐达两百战兵和五百辅兵,命令后者回韩信城,肃清城内残敌,打扫战场,并且替大军守稳退路。自己则在吃完了午饭之后,以降将李奇为向导,围绕着淮安城勘察起地形来。
不勘察不知道,一勘察,才现逯鲁曾老先生先前给自己制定的作战计划有多么的不靠谱。这淮安城,规模竟然比徐州城大了三倍都不止。城墙也比徐州的城墙高了一倍,表面铺设得全是青灰色城砖,藤蔓斑驳,也不知道屹立了多少年。
而城墙之下半丈远的地方,则环绕着四条水道。西侧为大运河,东侧为连接至韩信城的另外一条天然河流。当地人唤作东河,过了韩信城之后一直往东,与黄河并行入海。
运河与东河之间,则有两道人工水渠相连。一南一北,与两个天河河道围成了一个正方形,将淮安城牢牢地护在了中央。
除了运河之外,城东,城南,城北,都有一座吊桥。此刻被铁锁高高地扯起,切断了通往城门的道路。而四座城门全都呈内凹型,两侧设有马脸,城上设有敌楼,据李奇介绍,每一道门里,还有城闸,瓮城、钉拍,铁栅栏等,一干防御设施,样样齐全。
如此一座防御设施完备的雄城,禄老进士居然认为,只要拿下韩信城就可以将此城顺势而下,真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老马谡!好在今天上午这仗赢得干脆,直接把守军给消灭掉了一大半儿,还把守军的主心骨褚布哈给阵斩了。否则,大伙就干脆什么都别想,趁早卷了韩信城官库里的金银细软上船回家!
“那者逗挠是个只知道搂钱的世袭万户,没有褚布哈帮衬,定然不敢出城来战!”降将李奇见朱八十一脸色越来越凝重,赶紧主动献计。“都督只要封死了此城的东西两路水道,不准过往船只向城里运送粮食。用不了多久,此城就不攻而克了!”
“噢,这话怎讲?”朱八十一回头看了他一眼,很是惊奇地询问。
降将李奇正愁没机会表现,赶紧又向前拉了一下坐骑,然后压低声音,满脸神秘地解释,“都督有所不知,这淮安城乃朝廷的盐税重地。城里四十多万丁口,有一半儿以上的生计,都跟淮盐脱不开干系。因此当地所产得粮食根本不够吃。几乎每个月都得专门从运河上调粮过来。”
“四十万丁口,那总人数不得六七十万?姓李的,你可别跟咱们都督吹牛?!”没等他把话说完,逯德山已经大声出了质疑。
东下攻取淮安的计策,是他祖父逯鲁曾给朱八十一献的。整个经过,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此刻见到淮安城的规模之后,他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唯恐左军最后铩羽而归,弄得自己在朱屠户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降将李奇正说得高兴,突然被人给打断,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强忍着怒气回应,“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小的从前可是汉军百户。就驻扎在淮安城里,每天除了应卯之外,主要的任务就是带着弟兄们上街巡视,弹压地方!不敢说对城里每一户人家都熟悉,至少闭着眼睛,不会摸错任何巷子!”
“别光顾着斗嘴!”朱八十一瞪了他一眼,大声喝止,“你捡要紧的说,淮安城内总计有多少人口?男的女的都算上!”
“七十,七十万可能悬一点儿,六十五万肯定是有的。有些大盐商家里,光奴仆小厮就有两三百人。人丁根本不能按户计算!”李奇被吓了一哆嗦,赶紧停住废话,老老实实地回应。
“六十五万?!”朱八十一闻听,忍不住抬起头来,轻轻倒吸冷气。徐州城总人口十七万出头,其中还有十万左右为红巾军将士,真正的百姓只有七万余人。在原来那个朱老蔫的心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城市了。这淮安城却有六十五万人,还有许多家中奴仆成群的大盐商。万一有人给者逗挠出主意,让他把盐商动员起来,协助官兵一道守城,这仗,自己还怎么打?!甭说架起云梯蚁附强攻了,就是者逗挠把城门敞开了让自己往里冲,三千多弟兄冲进去,也得被防守方组织起来的民壮用吐沫活活淹死,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正一筹莫展间,却又听见逯德山大声嚷嚷道,“人多有什么了不起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蒙元朝廷倒行逆施,老百姓早就巴不得有人来救他们于水火了。城里的人口越多,者逗挠心里越不安稳。只要咱们应对得当,说不定不用咱们自己攻城,里边的乡绅和百姓,就会抓了者逗挠,把城门直接献给都督!”
注:元代淮安为漕运和盐运双重枢纽,极为繁华。历史确切记载,有九万多户,五四万余人。城中聚集有大量商贩和手工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