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昨天还说八是上上大吉之数呢!”望着唐子豪摇摇晃晃远去的背影,徐州军长史赵君用连连撇嘴。
“老赵,不得对明使无礼!”芝麻李闻听,又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无论明使唐子豪的言行靠不靠谱,此人都是红巾军天下兵马大元帅刘福通派来的心腹,地位超然。所以徐州军上下必须对他保持尊敬。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凡是装神弄鬼的家伙,没一个好东西!”赵君用低下头,指桑骂槐。不服归不服,他却不敢公然违背芝麻李的命令。第二天一大早,就从自己麾下挑了一百名老弱残兵,将西门外校场和校场周围废弃兵营的移交文书,还有足够上千人吃大半个月的糙米,一并运到朱大鹏家门口。
至于兵器铠甲,却是半件儿也无。负责押队的那名亲兵说得好,临来之前赵长史亲自交代过,徐州之战缴获的兵器铠甲有限,必须优先装备那些在战斗中立下大功的精锐。像左军这种新组建的队伍,不妨暂时削木为兵。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左军出战,没必要再去跟别的弟兄争抢来之不易的辎重。
朱大鹏知道赵君用是在变着法子给自己小鞋穿,却只能苦笑着摇头。自古以来县官都不如现管,赵君用身为徐州军的长史,物资补给的发放刚好在此人的管辖范围。而这种时候,即便自己将官司打到芝麻李眼前去,恐怕长史大人也有的是借口搪塞!更何况根据昨晚从苏先生口中了解到的实情,眼下徐州军,的确大部分士兵都是赤手空拳。作为刚刚开始组建新队伍,左军的器械补给优先级别被赵君用排在了最后,也完全符合常情。
正琢磨着是不是给弟兄们每人先弄把菜刀将就一下的时候,其他几位将领也把昨晚答应的士兵派了过来。虽然不像赵君用那样,给的全是上不了战场的老弱病残,但也以最近几天才在萧县一带应募入伍的流民为主,大部分都面黄肌瘦,风吹得稍稍大一些身体就来回晃悠。
也不所个个都是如此,至少芝麻李亲自派来的二百弟兄,还有前军都督毛贵分给他的部曲,看起来是精挑细选过的。虽然因为长期吃不上饱饭的缘故,身材也非常瘦小,但年龄却都在二十岁上下,精神头还算充足。
“都督,这三百人可以留下做您的亲兵!”苏先生见了,喜出望外。晃着屁股跑上前,小声跟朱大鹏建议。“伙食吃双份儿,军饷也拿双份儿。以后打仗时,他们就护在您的将旗旁,共同进退。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也能保得您平安脱身。”
“等会儿再说吧,咱们先去西门外的校场!”朱大鹏皱了下眉,有气无力地回应。眼前的这千余名士卒,给他带来的打击有点儿重。让他一时半会儿间,很难提起精神谋划其他事情来。
“是!”苏先生大声答应着,转身向西门方向冲去。老家伙昨天听朱大鹏说了与芝麻李的详细会面经过之后,吓得整整一宿没敢合眼。听见点儿风吹草动,就拎起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宝剑,直接朝后门口冲。结果天亮之后,就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红着眼睛,做任何事情都跑得像只兔子。
朱大鹏知道老家伙是受惊吓过度,精神有些失常了,短时间内,很难恢复过来。所以也不怪此人咋咋呼呼。点手又把孙三十一和吴二十二叫到面前,命令他们二人负责整队,引领所有左军将士,拖拖拉拉朝西门外大校场开去。
才出了徐州城西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气。抬头张望,却见不远处,有座巨大的垃圾场横亘在那里。数以万计的乌鸦,正在垃圾堆中寻找虫子和蚯蚓果腹,听到有纷乱的脚步声从城门口传来,“呼啦啦”,拍打着翅膀飞上了半空,遮天蔽日!
“都督,这,这就是城西大校场了!”第一个赶到的苏先生耷拉着脑袋,走到朱大鹏面前,有气无力地汇报。“原本,原本没这么脏。最近,最近几个月,朝廷的兵马开走了,就废弃了。属下,属下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那些房子呢,还能住人么?”朱大鹏强忍心中烦躁,指了指垃圾场附近的数排茅草屋,大声问道。
“里边,里边有不少流民!”苏先生虽然变得有些神神叨叨,但做事还是比较认真的。想了想,将自己刚刚打探到情况如实汇报,“都是从黄河东岸逃难过来的。前两天听说要打仗,已经跑了不少。但最近一两天,恐怕还会再折返回来!”
“都督犯不着为这点儿小事操心!”孙三十一急于表现,从后面钻过来,大声提议。“给属下一百个弟兄,属下将流民全都赶走就是。军营重地,哪容流民随便窥探?!”
说着话,露胳膊挽袖子,就要去赶人。朱大鹏见状,轻轻皱了下眉头,低声吩咐,“算了,天马上就要冷下来了,你把他们赶走,他们岂不都得活活冻死?!随便他们住着吧,咱们自己再想办法!”
“将军慈悲!”话音刚落,四下里赞颂声响成了一片。特别距离他比较近的那些兵卒,前几天自身的情况,与茅屋里的流民别无二致。此刻将自家都督的话听了个真切,一个个感动得眼含热泪,膝盖一弯就要往下拜。
“站起来,都给我站起来!”朱大鹏见状,赶紧伸手去扶。结果扶起了这个,跪下了那个。不一会儿,身边除了苏先生和孙三十一两人还站着,其他将士,稀里糊涂全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