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肖老太之前强横,再想想她之后遭遇,苏景心中又翻出了那句老话: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天下若少了戚东来,看来得逊色不少......
半空里,天魔宗独臂老汉收了自己的珊瑚宝物,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天魔宗与月上天的冲突只因戚东来与肖老太而起,此刻事情了结,后面离山苏景和月上天如何掰扯‘乔装盗法’之事,与空来山全无关系,他懒得看更不会管。
空来山中,魔君阁内,蚩秀挥挥手撤去天魔眼,不再关注大漠古城,与宗主一起观战的几位魔家首脑起身告辞。但其中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在走到门口时忽又站住了脚步,躬身作礼:“求请魔君,追罪骚、戚东来!”
说话之人是戚东来、蚩秀的师叔,此人几乎从不下山,也很少过问教务,只在山内闭关清修,是个不折不扣的迂腐性情,不过迂腐归迂腐,魔家弟子对魔宗荣光的维护是绝不会错的。
“‘求请’之说,侄儿万不敢当。”蚩秀摇摇头,手指面前蒲团:“师叔请坐、师叔请看。”
说着话,蚩秀撩开了自己的袍袖,胳膊上,几粒鸡皮疙瘩尤未消退:“骚、戚东来行事荒唐,做人荒唐,今夜一战传扬天下,天魔宗少不得受他连累被无数修家耻笑,戚东来确实有罪。侄儿对他深恶痛绝。”
提到戚东来时,蚩秀全不掩饰面上憎恶神情,可接下来他又把话锋一转:“不过...事分两面。一个天魔弟子要杀人,就是整空来山要杀人,这一重是绝不会错的。抛开前因不论,终归是骚人与肖老太对上了,是我家空来山与来历莫名的月上天对上了。”
关门说话,蚩秀不以魔君自居,亲手为师叔奉茶:“一个弟子死了,千百个同门为他报仇,天魔传承如此,空来山中人从无贪生怕死之辈,是为我魔宗荣耀。何故?外人只道我魔宗护短,心胸狭窄;但空来门徒自知,我辈快意恩仇,修魔修心修痛快,若不‘痛快’何以成魔。若不‘痛快’成魔何用。侄儿以为...至少今日大漠这一战中,还是有几分痛快的。”
师叔放下了茶杯,反问:“痛快何在?”
“老虔婆声名扫地、五内俱焚却无以报复。老虔婆对上了天魔宗,她生不如死,她含恨千年,这是痛快的;月上天妖女请我去治罪本门弟子。那个弟子斗法大胜,击溃肖老太更扫了月上天的脸面,这是痛快的;斗法之前摆明我天魔宗‘若魔徒死,你我不两立’,逼十五咬牙说出‘肖婆婆若死,必来空来山讨公道’是痛快的;斗法之后颠倒黑白。明明是害人非得说成救人,即便这是小孩子耍赖斗嘴,但还是痛快的。”
“老虔婆惨败,未死比死了还不堪,可未死就是未死,月上天没有寻仇的道理更没脸来向空来山寻仇,让她哑子吃黄连。是痛快的。”蚩秀放慢了语速,语气加重了些:“空来山从不嫌仇人多,您、我、随便哪个空来弟子都心知肚明,谁来寻仇都不怕,不过...此事了结,天魔大胜,魔宗弟子无一人会死在与月上天的冲突中...侄儿以为,这也是痛快的。”
不怕开战,不怕死,可谁愿意没事就去打仗。随时可能会死。戚东来是不要脸了,但他更狠狠拍了敌人的脸面,他赢了。肖婆婆没死,月上天兴师动众来空来山讨公道...为天魔宗亲我家婆婆后脖梗子讨个公道?还愁脸皮太大丢不完么。
归根结底还是那两个字:赢了。
戚东来赢得恶心膈应也干净漂亮。月上天输得有苦难言脸面丢精光。
“是以侄儿觉得骚、戚东来是有罪,但罪不至刑罚。”蚩秀话锋再转:“师叔放心。待骚人回来,侄儿必对他严加训斥,此人越来越不像话,非要狠狠教训不可......”
“教训他以后不许再亲人了?”师叔笑了,起身一礼,向外走去。空来山上,无论老的小的都算是魔崽子,性格有迂腐也有豁达,各不相同,不过无论什么样的心性,只要心底痛快了就再无问题。
师叔迂腐,但并非不通道理,想想肖老太此刻凄惨,想想自家弟子不用去和月上天厮杀陨命,师叔痛快了......
大漠古城,戚东来胜却不骄,目光诚恳扫过月上天众人:“修行路,多崎岖,难免心障。哪位道友若生出厌世之念,戚东来愿带道友体会人间曼妙,破去心障,功德无量,来日道友飞仙时若能在心中说上一句多谢骚人,我便心满意足。”
不想死的人能被他亲得想死,又不觉得自己本领比着肖婆婆更强,月上天中教众哪有人敢应骚人。
“戚先生修为深厚,十五平生仅见,敬佩非常。前事了断,天魔大兄的处事手段让十五大开眼界。”十五尊者开口,就这么模棱两可的揭过此事...实在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了,越矫情也就越丢人。
戚东来笑着点点头:“如尊者所说,前事了断...了断了好、了断了好啊!”说着,转回身重返苏景身边:“骚人的事情完了,苏景,你却还欠了人家十五尊者一个交代。三位仙尊乔装加入月上天的事情,到你给个说法了。”
若非戚东来中途‘送路’、约战肖老太,苏景被他们打断,这个‘说法’早都给完了。
苏景笑了笑,对戚东来道:“不劳提醒,说法一定要给出的,离山弟子做事从不缺交代。”
十五神情漠然,声音里不存多少语气:“如此最好,中土世上所有拜月之人都在等离山的交代。”
苏景迈步上前,之后他招招手把三尸唤到十五面前:“为何加入月上天,你们三个自己对尊者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