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照容站起身,满面娇嗔地正要拒绝,忽然想到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便笑着应下了:“容儿愿意替冯姐姐代劳。”
事情虽然交给高照容去办,元宏却仍旧不让她离开澄阳宫,只让御膳房照着她的吩咐去准备。
华音殿内,灵枢正向冯妙讲着她打听来的事:“那位高贵嫔说,今年是迁都以后第一次向宗室贵胄们赏赐春秋两季的寿果,要做得有新意一些。”
往年的春秋寿果,冯妙虽从没亲自操持过,却见过太皇太后准备,无非就是用面粉加上蜂蜜调和,先揉成圆圆的形状隔水蒸熟,再粘一层芝麻放进滚热的油锅里炸。做好的寿果颜色金黄,整齐地码放在食盒里,就像一个个赤金圆球一样,吃起来也酥脆香甜。
冯妙有些好笑地看着灵枢,明明急着想说出来,还偏要停下来吊人胃口:“寿果还能做出什么新意来?”
灵枢嘻嘻笑着说:“高贵嫔说,每年都做成圆的,今年便找些巧手的宫女来,捏成寿桃、如意或是锦鲤的样子,讨个吉祥如意、多福多寿的好口彩。她还亲自拟定了一份名单,连给哪家王府送什么样式的寿果,都定好了。”
冯妙手里拿着桃木小梳子,顿在发梢上,思忖了片刻,才把桃木梳放在妆台上,冷笑着说:“她倒是个聪明的,这样也好,我还正怕她这回胆小不敢动手呢。”元宏“软禁”了高照容那么久,她应该早已经等不及需要一个机会传递消息。
在这种情形下,高照容仍然能不急不躁地布置,连冯妙也有几分佩服她了。那几种样式中间,必定有一种代表着她所要表达的意思,而她只要把这种形状的寿果送给所有暗中支持她的人就可以了,只要有一人猜透她的意思,自然就会在宫外通知其他人。就算冯妙派人在宫门处拦下这些寿果,高照容既没有在里面夹带字条,也没有添加任何暗语暗纹,反倒可以指责冯妙无理取闹,对宗室亲贵心怀不满。
灵枢小声问道:“要不要……在面里动些手脚?让她做出来的东西发酸发苦,就没办法给那些亲王们送去了。”
冯妙轻轻摇头:“不急,你去告诉凉月,让她照着高照容的吩咐尽心尽力地做就好,其余的事,我会安排。”高照容为人狡猾谨慎,她现在拟定的名单,多半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只有最后真正送出宫时的安排,才会是真实的。只有等到那个时候,才能对高照容动手。
澄阳宫内,高照容正坐在元宏身侧,身子软软地往他身上靠去,娇嗔地说着:“皇上,容儿早就说了,做不来这样费心费力的事,以后还是交给冯姐姐去做吧。”元宏抚着她的发把她揽在身前时,她的嘴角才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跟冯妙料想得分毫不差,她最先拟定的寿果式样,不过是随意分配的,一直到寿果制好装盒的最后一刻,她才指点着小宫女,给高清欢提起过的几位亲王和汉臣,装上了做成如意式样的寿果。她相信,至少高清欢总能明白她的意思。
元宏半躺在榻上,睡眼迷离地说:“朕有些头疼,先小睡一会儿,你记得叫醒朕。”
高照容笑着答应了:“皇上日夜操劳,是该好好歇歇,容儿在这守着,皇上只管放心吧。”
元宏像是很满意她的回答,闭上双眼,很快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高照容无事可做,又不能离开澄阳宫,坐了半晌便走进偏殿里去,那里的小书案,是平日元宏处理政事的地方。
高照容也并非要刻意窥探什么秘密,不过看见桌案上放着一张展开的诏令文书,便探头看了一眼。桌上原本放着一支蘸过墨汁的玉管狼豪笔,她刚一靠近桌案边,那支笔就骨碌碌滚落在地上。高照容俯身去捡,那张诏令不知怎么也掉在地上,她一手拿起诏令,另一只手拿起那支玉管狼豪笔,刚一起身,便听见身后传来阴沉的男声:“高照容,你这是在做什么?”
原本应该在正殿内酣睡的元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在他身后,还站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年老亲王,每个人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高照容这时才猛然记起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只手里拿着笔,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想要在诏令上篡改些什么,慌忙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元宏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厉声喝问:“朕一向待你不错,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太让朕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