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冯清自然不肯来,冯妙也不跟她计较。高照容每次都抱着怀儿过来,别人动手做衣裳时,她便坐在一边逗着孩子,从来不肯动一根手指。冯妙本就想见怀儿,盼着她多带怀儿过来,每次都早早地准备好小孩子喜欢的玩具、点心。
天气渐冷,皇帝却已经没有返回洛阳的打算。冯妙想着尽快制出一批冬衣来,赶在落雪落雨之前送到军中,便叫那些妃嫔下次带上身边能干的宫女一起过来。卢清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放着内六局那么多宫女不用,怎么不叫她们做去?”王琬赶忙用手肘碰了碰她,让她别再多说了。
三日之后,妃子们都带了贴身的婢女过来。在宫里的日子久了,这些宫女之间也都熟悉了,难得见了面,各自的主子娘娘又不拘着,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嬉笑着说话。
冯妙正叫人拿了厚布料出来,忽然听见内间传出“砰”一声巨响,她快步走进去,只见忍冬面色通红,像是在跟谁生着好大的气,一只白瓷凤尾樽,不知怎么被她撞翻在地上,变成了一地碎片。
灵枢正俯身捡着地上的碎瓷,冯妙转身向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大清楚,”灵枢一脸无奈,“忍冬姑娘平常都很安静,不吵也不闹,大概是今天外面来的人多了些,让她觉得心烦。”
冯妙听着外间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又看看忍冬涨红的脸,对灵枢说:“等会儿叫粗使的小丫头进来收拾吧,你去喊两个小太监进来,用木榻抬着忍冬出去。今儿天气还好,让忍冬在门外晒晒太阳。”
灵枢应声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两名小太监进来,用木板拼成的小榻,抬着忍冬往外走。
华音殿其实并不算大,今天来的人又多,外殿便显得有些拥挤。小太监不敢惊扰那些妃嫔娘娘,便只能叫那些婢女让一让,从她们中间穿过去。太监刚抬着木榻走到一半,那群宫女中间便传来“啊”一声尖叫。冯妙循着声音看去,见忍冬伸出一只手,牢牢攥紧了春桐的衣襟,口中不断发出重重的呼气声。
冯妙走过去,蹲下身子握住忍冬的手,想要安抚她。忍冬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冯妙清楚地听见她说出几个字:“娘子……快跑……”其他人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都躲得远远的,惊诧地看着忍冬,只当她是个神智不清的疯子。冯妙却听懂了她的意思,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打伤了她的人,脑海里仅存的一点意识,便是要叫冯妙快些离开,不要再回来。
“都散了吧,改天再叫你们来缝冬衣。”冯妙站起身,缓缓开口。那些人见情形不对,都默不作声地快步退了出去。
春桐吓得脸色煞白,她万万没想到,忍冬竟然还能认出她来。冯妙拿起桌上的剪子,对着春桐直戳过去,春桐动弹不得,吓得“啊”一声闭紧了双眼。随着“嘶啦”一声响,春桐向后倒退了几步,衣襟被冯妙整个剪开。
冯妙把剪子和剪断的衣襟一起掷在地上,对着高照容说:“做过的事就要敢认。”
高照容低头抚弄着怀儿白皙柔软的下颔,逗得他不住地发笑。她抬起头,脸上的笑意仍旧与初进宫时一样:“多谢姐姐教导,容儿在宫中这几年,一直都靠姐姐庇佑,才能逢凶化吉,姐姐的好处,容儿心里都记着呢。”
她把手掌沿着怀儿的脖颈伸展开,作出一个近似于扼住咽喉的姿势:“每次容儿有难时,总有姐姐帮忙,这次也不例外呢。”她收回手,抱着怀儿径直走出去,跨出大门时才说:“怀儿身上的疹子还没好,下次缝制冬衣,容儿就不过来了。”
冯妙的手无声捏紧,怀儿是她的软肋,高照容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北海王已经恢复了封号,高家北平郡公在朝中也仍有影响力,抓不到高照容的错处,就动不了她,也夺不回怀儿。
她闭上眼睛,无声地对自己说:冯妙,你一定可以做到……
谷塘原行宫内,拓跋宏正对着地图沉思,他知道攻下南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却没料到,原本最有把握的那一路兵马,会在钟离遇到顽强的抵抗。魏军长途奔袭,粮草供给是个大问题,比不得南朝的军队就地取材。再继续耗下去,恐怕伤亡会越来越多。可南征毕竟顶着御驾亲征、讨伐无道的名号,要是就这样退回去,白白被人耻笑不说,军中士气也会跟着低迷不振。
正在进退两难间,哨兵进来禀告,门外有一人自称能解天命,想替大魏皇帝卜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