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冯异艰难地咬牙,手臂依旧迟迟无法挥落。
“那刘秀没安好心,他想把您拖在这里,趁机去取其他县城!” 校尉等得心急,再度低声提醒。“将军,您千万不要上当!”
“啊?”冯异恍然大悟,劈手从校尉手里抢过角弓,就要瞄向刘秀的后心。
然而,仿佛背后生了眼睛,刘秀却忽然转过身来,朝着他再度轻轻拱手,“大哥,刚才忘记告诉你,嫂子和侄儿们,都平安无事。城破后,马武亲自带人堵住了你家门口,没准许任何人进去打扰!等大哥有了落脚地方,尽管送封信来,小弟立刻派人将嫂子和侄儿给你送过去团聚。”
“这——,唉!” 冯异长叹了一声,手中角弓无力地落在了地上。随即,失魂落魄地返回村子内,再也提不起精神,多跟任何人说一个字。
就在此时,先前奉了他的命令去安抚百姓的乡中宿老,忽然带着二十几个小伙子,抬着两筐囊饼迎了上来,朝着他躬身施礼:“将军,这是小人为您和您麾下弟兄准备的食物,请您不要嫌弃粗陋,多少吃一些,一会儿也好赶路。”
说罢,转过头,取了一个馕饼,先自己咬了一口,然后双手捧着,颤颤巍巍举到冯异面前。
“这……”冯异扫了一眼筐子的大小,就知道全乡的食物,恐怕全怕都在这里边了,心中不禁黯然。正欲说两句感谢的话,却又听老汉低声补充,“刚才将军在村西迎敌之时,村东口的追兵,忽然全都自己撤走了。将军若是着急赶路,也可以将囊饼带上,现在就走,小老儿绝不会给外边的追兵通风报信!”
“没想到你一个乡也老丈,也知道忠义二字。冯某若是平安脱身,一定向朝廷为你请功!” 冯异又是惊诧,又是感动,双手接过囊饼,躬身相谢。
“使不得,使不得!” 老汉吓了一跳,摆着手连连后退,“将军千万且这么干,小老儿,小老儿消受不起。小老儿给将军干粮,根本不是为了朝廷。小老儿只是,只是觉得,将军都落到这份上了,还不让麾下弟兄抢劫我等,是个大大的好人。而外边的那些追兵,为了不在村子里作战,居然放开了村子出口,应该也是好人!”
“好人?” 冯异忽然觉得心里发热,眼泪差点没直接滚了满脸,“冯某,冯某居然,居然变成了好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汉被他的笑身吓了一大跳,旋即俯下身,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莫怪,小人说得是真心话!您是好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都知道。”
“你以前见过我?” 冯异楞了楞,本能追问。
“见过不止一次!”乡三老面色恭谨,小声回应,“去年官府抓小老儿去修河堤,是您见我年迈,特地下令让六十以上的男女都停止服役,各自回家。今年朝廷的大军经过,抓了小老儿村子的五个女人去祸害,也是将军您,亲自去军营中把她们接了回来。是以,小老儿日子过得再苦,心中再恨朝廷,都不会恨到您身上。您是好人,跟别的官员不是一伙!”
“我?”冯异听得心中惭愧莫名,抬手擦了把汗,轻轻摇头,“多谢老丈,这馕饼,你抬去给弟兄们吃吧。冯某,冯某真的没脸下咽!”
说罢,将手里的馕饼又小心翼翼放进了框子内,再度大步走向村子西口。已经驼了不知道多久的脊背,忽然向放下了千斤重担般,再度缓缓挺了个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