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千载谁堪伯仲间 (五)
凌晨将至,狂风呼啸,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被人血染成褐色的昆阳城南门,忽然悄悄被人推开,刘秀、马武、邓奉、朱佑、王常、傅俊、李通、李秩、宗佻、刘隆、王霸、赵憙、臧宫等十三名将领,连同马三娘依次策动坐骑疾驰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在夜幕中排出一个简单的锥形,直扑两里外的莽军大营。
一百名卫士,驱赶着四百多匹战马,紧跟在他们的身后,每一匹战马的蹄子上都包裹着厚厚的麻布,每一个人嘴巴都闭得紧紧。
轻微的马蹄落地声,被呼啸的风声掩盖。将士们的脊背,被狂风推着宛若锦帆。顺大风骑快马,那种感觉让人忍不住想放声长啸。但是,他们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们知道,距离意味着成败,动静代表着生死,故而,他们努力遏制住心中的冲动。只管默默地加速,加速、加速……
两里远的距离,转眼就被马蹄拉近到了三百步,然后又被拉得更近。营中的莽军毫无反应,整个军营一片沉寂。
忽然,队伍正前方的刘秀,俯身从马鞍下抽出了一根投矛。包括马三娘在内的十三名将领和一百卫士,也紧跟着齐齐俯身,手中的投矛尖端,亮起点点寒星。
莽军依旧毫无察觉,由于兵力高达义军的二十倍,他们营寨得极为随意。大部分地段都没有鹿砦,由木桩和绳索拉成的临时寨墙,也早就被大风刮得千疮百孔。
负责巡夜的士卒受不了大风带来的低温,瑟缩着躲在几座靠近营墙的帐篷里,点起火盆取暖。而火盆和火把的光芒透过帐篷,恰成为义军的指路明灯。
靠近营墙帐篷内,巡夜的士兵围着炭盆昏昏欲睡。其中一人忽然听到了风声背后动静有些古怪,拎起兵器推开帐篷门向外观望,就在此时,一根投矛顺着狂风悄然而至,正中他的胸口。
“呃!”“呃!”可怜士兵的面孔瞬间因为剧痛而扭曲,绝望地舞动着双臂,在帐篷门口来回踉跄。前胸和后背,血如喷泉。
半边帐篷,迅速被人血染红,帐篷内的巡夜者迅速被惊醒,抄起兵器,蜂拥而出。更多的投矛悄然落下,将他们全部射倒在地。
“敌袭,敌袭——”临近的帐篷内,也有莽军士卒陆续冲出,紧跟着,就被投矛无声地射倒。突围的义军锥形阵,像捅进了猪油的刀子般,顺利突向莽军大营深处。而巡夜士卒死去前的发出的报警声,却被淹没在呼啸的狂风当中。
“加速!”刘秀挥臂掷出第二支投矛,随即拔刀在手,低声命令。
马三娘、邓奉、马武、朱佑等人默默拔刀,就像一群猛兽忽然露出了牙齿。更多的环首刀,在他们身后举起,刹那间,将锥形阵化作一座移动的钢刀之林。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壮士们用腿狠踢马腹,受了痛的战马昂首欲嘶,舌头却被主人用木棍和皮索勒住,只能发出低微的喘息声。郁闷到了极点的战马把火气撒在了大地上,马蹄用力击打地面,数息之内又向前推动了五十余步,与主人手中的钢刀一道,将沿途遇到的所有障碍,无论是人还是帐篷,全都撞得四分五裂。
“敌袭!” “敌袭!” “敌袭……”
更多的莽军士卒,从睡梦中被惊醒,昏头涨脑地冲出帐篷。然后昏头涨脑地倒在刀下,一排又一排,就像冰雹下的麦子。
血光飞溅,狂风肆虐,倒翻的火把和油灯被风吹着满地乱滚。几道火苗被风吹着掠过帐篷边缘,迅速攀援而上。弹指间,整座帐篷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火把,在周围照得一片通明。
刘秀的战马,迅速从“火把”照亮的边缘处冲过,手中的钢刀,砍向黑暗中的下一个敌人。他的动作极为干脆,对手根本来不及招架,就被钢刀砍在了肩甲骨处,惨叫着向后栽倒。
带血的刀刃借着战马的速度扬起,横着扫向另外一名惊慌失措的莽军校尉,在他的胸前扫出一道两尺长的伤口。
“啊——” 倒霉的莽军校尉大声惨叫,胸前的血宛若瀑布般向外狂喷。生命力随着鲜血,瞬间被从他身体里抽走。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圆睁着双眼跪在了地上,惨叫声噶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