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别捣乱!” 那屯将正被刘秀盯得浑身发毛,怎能容忍一个毛孩子跳出来搅局,毫不犹豫地扬手就是一鞭子,直接将小男孩抽倒在地。
“小宝儿!”被绳子串在第一辆马车之后的某个华服女人,嘴里发出一身尖叫。迈开双腿,就往孩子身边冲。这下,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其他女人,可是倒了大霉,瞬间被拖倒了一地。到最后,反而又将华服女人倒着拽了回来,一跤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们这群烂货!” 那屯将也是存心分散刘秀的注意力,立刻又举起鞭子,没头没脑朝着女人们抽去。每鞭子落下,都带起一团淋漓的血肉。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骑在马上的这位不知名长官,对殷家庄的归属权有异议,那此人就应该直接跟自己的上司去交涉。而自己只要解释清楚了情况,就没必要再跟着长官们掺和。反正,无论最后这批“货物”属于谁,都需要有人帮忙“押送”回新野。而自己只要看好了“货物”,就有功无过。
如果放在大新朝,他的这种处理方式,的确非常恰当。但是,他却忘记了,自己此刻是一名义军,而不是大新朝的郡兵。还没等他的皮鞭第三次落下,耳畔忽然听到了一阵惊呼,“啊——”,紧跟着,他便发现,天色忽然暗了下来,而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把他们全都缴了械,胆敢抵抗者,格杀勿论!” 刘秀一脚踹翻屯将的尸体,用正在滴血的刀尖儿,指向所有吓呆了的趁火打劫者。
“是!” 刘双带着众骑兵,迅速一拥而上,用刀尖指向门口的打劫者,随时准备将对方一刀两断。
“饶命,饶命,我等投降,投降!” 众打劫者甭看刚才面对妇孺时个个如狼似虎,遇到的真正的硬点子,却立刻现出了鱼腩本色。竟然生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直接跪在了地上,缴械投降。
“你打了我娘!” 被屯将抽翻在地的小男儿小宝反倒比他们勇敢,带着一脸血迹挑起,抓住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打劫者,又抓又咬。
“小宝,小宝!”被拖翻在地的女人,也挣扎着上前,先拉住了自己的儿子,然后抬腿朝着打劫者猛踢。
“你们这群强盗,报应,报应!”其他女人也拖着绳子上前,冲着打劫者连踢带骂,哭喊声瞬间宛若涌潮。
见到这群“义军”受辱,刘秀没有做任何阻止,拨转坐骑,大步走向门内。
如果义军都是这等货色,那跟官军和强盗,还有什么分别?既然义军跟官军没有任何分别,自己又何必扯起反旗?既然义军一到,如蝗虫过境,百姓何必不誓死与守城的官军共存亡?后者好歹是喂饱了的疯狗,而前者,却是一群饿狼!
所以,今日,哪怕是天王老子的嫡系作恶,他也必须好好管上一管。哪怕过后找机会跟傅俊私下里斟茶道歉,哪怕,最后矛盾无法调和,跟傅俊等江湖豪杰,彻底一拍两散!
“宝儿,宝儿,不要打我的宝儿!”一个身材略微发福中年男子,披散着头发冲了出来,从地上抱起寻找母亲的孩子,放声大哭,“我给了你们钱粮了。我给了你们很多钱粮,你们答应过的,你们刘庄主答应过的,不会动动阴家,不会动阴家一根羽毛!”
“夫君,夫君,你快走,快走,他们,他们不讲道理!”那护着孩子的华服女人,再也顾不上踢“打劫者”出气,扭过头,尖声哭喊。
“我不走,我不走。我跟你们娘俩一起,我跟你们娘俩一起死!” 那中年男子用手抱住自己的儿子和妻子,放声嚎啕。
正在策马往门内走的刘秀见到此景,顿时心神又是一阵恍惚。
他先前就已经认出,那个被打劫者们用绳子像蚂蚱般拴在马车后的华服女人,正是阴丽华表嫂王秀姑,而她的丈夫,遇到事情只会等死,既不懂得反抗,又没胆子逃走的窝囊废,不是自己的学长阴盛,还能有谁?
再瞥向舍命要替娘亲报仇的男孩儿,竟发现,此人眉宇间,跟阴盛有八分神似。记忆顿时宛若潮水,倒灌而回,刹那让他浑身发硬,汗出如浆。
想当年,在去长安路上,王秀姑怀着身孕,却被新安县宰哀牢看中,扮成柱天大将军翟义手下前来抢人,结果被自己大哥刘縯带领豪杰们杀了个精光。算算时日,男孩小宝,肯定就是当初王秀姑肚子里的孩子,而就是在那时候,自己第一次遇见了阴丽华。看到她偷偷藏了一把匕首,以自身为饵,舍命去靠近匪首……
“哪里来的野小子,竟然敢杀老子的手下,给老子去死!” 一声断喝,忽然在他面前响起,紧跟着,就是数道凛冽的刀光。
“啊!” 众女子齐声惊呼,纷纷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肯救大伙出苦海的年青恩公,居然在打仗的时候愣神儿,被强盗头目带着手下联手偷袭。而此人死后,她们逃离苦海的希望,就彻底熄灭,个个生不如死。
“啊——” “啊——” “啊——” “饶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压住惊呼,此起彼伏。
众女子吓得抖若筛糠,却知道事情肯定出现了变故。带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悄悄将眼皮睁开一条缝隙,却见他们的恩公,一骑一刀,缓缓前行。
沿途的贼人纷纷冲上,又被纷纷砍得倒飞出去,谁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