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祭酒,刚才那个曾经替朕挡箭,又奋不顾身救人的少年才俊,你明天带他到宫里来见朕。朕要亲自酬谢他的功劳!”在马车刚刚开始加速的刹那,王莽的声音忽然又透窗而出,不高,却让周围所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微臣,遵旨!”正在为学生们今天的表现而忐忑不安的祭酒刘歆(秀),顿时喜出望外。追着御辇跑了数步,躬身施礼,“谢陛下隆恩!”
“谢陛下隆恩!”扬雄、王修、阴方,还有其他一干有职位在身的太学夫子们,也又惊又喜,纷纷对着马车的背影长揖而拜。
虽然皇帝准备嘉奖的,只是刘秀一个人,但荣耀却无疑属于整座太学。而皇帝陛下在最后一刻,公开表明要给予某个太学生嘉奖,也意味着他不打算再追究太学师生们护驾不利,危急关头争相逃命的“罪责”。如此,今天带领太学生们沿街恭迎圣驾的几个主事人,包括祭酒刘歆(秀),副祭酒扬雄,还有五经博士王修,就都功过相抵,再也不用担心皇帝秋后算账!
这样算来,刘秀先前的英勇表现,等于帮了一大堆人的忙。因此,不待马车走得更远,刘歆(秀)就带领着阴方、王修等夫子调转身形,分开人群,将被同学们围在马路中央道贺的刘秀叫到了一边,大加赞赏。
而刘秀,到此刻还有点儿不相信自己已经进入了皇帝的慧眼,竟有点儿神不守舍。直到一众师长们轮番将夸赞的话说了个遍,才愣楞地眨了眨眼睛,非常僵硬地回应道:“祭酒,各位恩师,学生能有今日,都,都是各位的功劳。学生,学生,学生见了陛下该如何行事,还,还请各位恩师不吝指点!”
“唉,这话从何说来。若论栽培之恩,当然首推你的师傅许夫子!”祭酒刘歆(秀),今天是怎么看刘秀怎么顺眼,客客气气地搀扶住了他的胳膊,大声表态。“不过,既然许博士卧病在床,明天该如何拜见圣上,老夫就只能越俎代庖了。一会儿回到太学,你先去用了饭,然后到诚意堂找老夫。老夫慢慢跟你细说!”
“皇上对于你今天的表现甚为赞赏,你明天只要不胡乱说话,应该不会有任何麻烦!”扬雄几乎是亲眼目睹刘秀从一个懵懂外乡少年,成长为太学翘楚的,此刻心中甚感欣慰,也紧跟着刘歆(秀),笑着补充。
朱佑的师傅刘龚向来喜欢扶植后辈,见刘秀听了两位祭酒的话之后,依旧满脸忐忑。便笑了笑,低声点拨,“圣上日理万机,说是要当面酬功,也不会拉着你没完没了地问话,更不会考校你的学识如何。所以,你大可不必紧张。记得多听少说,别不懂装懂就行了。以圣上的仁德,即便你言谈举止偶有失当,他也不会深究!”
“多谢,多谢祭酒,师伯,还有夫子!”听他说得肯定,刘秀的心脏,终于不再跳得那么剧烈了。想了想,再次认认真真地朝三人行礼。
刘歆(秀)、刘龚都冲他微笑点头,副祭酒扬雄,则继续笑着叮嘱,“别急着回太学,时候还早。你先抽空去你师傅家一趟,让他也高兴高兴。说不定他一开心,身体就会好起来!”
“是!”刘秀的眼睛里,立刻就有了光彩,迫不及待地向众人行了礼,转身便走。临行之前,又忽然想起了阴丽华,赶紧将头转向后者,柔声叮嘱,“阴夫子在,我,我就不送你回家了。你自己,自己保重!”
“三,三哥,多谢,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阴丽华顿时羞红了脸,客客气气地蹲身致谢,好像平素跟刘秀没有太多往来一般。
朱佑等人见状,立刻促狭地大声狂笑。根本不在乎阴丽华的叔叔阴方,此刻就站立于旁边。而太学博士阴方,今天也难得没有为刘秀和阴丽华两人走得太近而恼怒。反倒主动追上前来,笑着说道:“文叔,你跟子陵情同手足,当初还救过家兄全家的性命,按道理,老夫早就该对你另眼相看。但古语云,天欲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身形。你身为许博士的关门弟子,原本起点就比寻常学子高了许多。老夫真的不敢再对你多加照顾,让你心生骄纵之意!”
没想到忘恩负义这种事情,在阴方嘴里,居然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刘秀顿时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毕竟,此人是阴丽华的叔叔,他不能让此人过于难堪。犹豫了一下,强笑着拱手,“弟子明白,多谢,多谢夫子用心良苦!”
“你明白就好!”阴方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喇叭花。踮起脚尖,用手轻轻拍了下刘秀的肩膀,继续语重心长地补充,“当初你年纪小,老夫即便欣赏你的才华,也不敢让你分心,自己坏了前程。如今你已经年满十八,下一个秋天就可卒业。平素不妨到老夫家里,多多走动。咱们都是南阳人,彼此也算知根知底!丑奴儿的父亲,也曾经说过,她的将来,全凭老夫做主。”
这,简直就是要当中表明态度拉刘秀做阴家的女婿了。登时,把个阴丽华羞得双手掩面,飞快地逃向了自己马车。而刘秀,也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赶紧后退了几步,脱离阴方的掌控,同时快速回应,“家师,家师卧病在床,学生得去给他喂药。将来的事情,家师病好之后,会替学生做主。夫子,祭酒,请允许学生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敢再多停留,掉过头,逃一般走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