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学年,悄然而至。更多的学子,如过江之鲫般涌入了太学,经过初步评定之后,被分入各位鸿儒、秀才、公车、纬编门下。太学里边越来越热闹,太学外边,也越来越拥挤。
经历了九个多月时间,百雀楼的大火,已经彻底被人遗忘。真凶据说是城南的一群地痞,在春天时被官府捉获归案后,羁押到秋末,悉数砍了脑袋。但明眼人谁都知道,这群地痞只是官兵们无奈之下,胡乱抓的替罪羊而已。能无声无息将“西城魏公子”及其手下二十几个爪牙全都干掉,然后又从容脱身者,武力绝对不会输给聂政、朱亥。而身怀绝技聂政、朱亥那样的绝技,谁还会窝在城南做混混?又怎么可能在官府找上门来时束手就擒?!
然而知道归知道,却是谁都不会替地痞们喊冤。首先,那些只懂得坑蒙拐骗,行事欺软怕硬的地痞流氓着实个个死有余辜。其次,“西城魏公子”原本就不是什么好鸟,杀他乃是为民除害。对于这样的大侠,众人保护还来不及,吃饱了撑的才会支持官府对其穷追不舍!
地痞们被处决的那一天,朱佑特地跑去看了一回热闹。回来之后,在伙伴们面前口若悬河,将十几个地痞流氓在法场上被吓尿了裤子的丑态,描述得活灵活现。邓奉嫌他出去看热闹时不招呼自己,故意嘲笑他不务正业。朱佑却摇着头,大声道:“非也,非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第一,世间诸事,皆可修身。光知道埋头苦读,难免会读成书呆子。第二,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看了那些地痞流氓的下场,就会在心里告诉自己,这辈子千万别活成那样的人。平素恃强凌弱,看上去威风八面。事实上却是别人眼里的一只土狗,用的着时驱赶着四下乱咬,用不着时,立刻抓了下汤锅!”
“呸!就你理由多!”众人听罢,一个个摇头撇嘴。但内心深处,却愈发地警醒。这世道,如果不能出人头地,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官府时不时来割一刀,豪门家奴时不时来割一刀,地痞流氓再时不时来割一刀。三割两割,就会被分吃个干净,根本甭指望谁会手软,谁会替你主持公道!
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位,并且有了努力方向之后,四名少年读书愈发用功。非但儒门五经研读不倦,对于其他馆藏各家经典,只要感觉有兴趣或者认为日后对自己有用的,也誊抄、背诵、揣摩,务求穷其本意。说来也怪,四人把心思都放在了读书上,根本没时间去跟同学往来。结果,非但未曾被同学们视为异类,身边的朋友,反而越聚越多。
有的人,如绿帽师兄苏著,还有一个名叫周昌的纨绔子弟,是出于误解,认为刘秀的背景深不可测,所以才有意跟他亲近;有的人,是出于精明,认为刘秀、邓奉、朱佑、严光四兄弟如此努力,并能持之以恒,未来的前途必然非常可期,所以才提前开始结善缘。有的人,是受了四兄弟的照顾或者恩惠,如邓禹、牛同等,感激之余,自愿追随。但是,更的人,则完全出于佩服、欣赏或者投缘,觉得跟四兄弟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话题,永远不用担心被欺负,遇到学业上的疑问,也总是能群策群力,快速找出最恰当答案。
结果,在不知不觉中,太学里便传起了“书楼四俊”的名号。同龄或者临近年龄的学子,都知道,有四个经常在藏书楼中打杂的同窗,学业出色,人品可靠,并且个个古道热肠。相比之下,什么“长安四虎”,“凤巢五霸”,“北城七雄”之类的绰号,反而没多少人再提了。即便偶尔谈到,大多数学子脸上也立刻写满了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