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英雄末路且放歌
“酒倒是有,就是稍淡了些,恐怕难入子张兄之口!”傅俊虽然做了道士,性格却丝毫不改当年的豪爽。见马武爱酒成痴,顿时也被勾起肚子里的酉虫儿。笑了笑,大声回应。
“无妨,无妨,只要不是醋就成!”马武搓手顿脚,迫不及待。
“各位兄长稍候!”傅俊又是莞尔一笑,转身飘然而去。不多时,带了两个道童,用篮子拎着酒水,瓷碗和几样荤素小菜,快速返回。
既然道观的主人都已经迁就马武,刘縯和邓晨也不再纠结。联手将床头原本用来摆放汤药的矮几拖到屋子中间,又取了几个蒲团丢在地上,便坐下来准备开席。
刘秀、邓奉、严光、朱祐和马三娘等人年纪小,没资格喝酒,全被打发到了旁边另外一张矮几旁去喝粥。两个小道童,则不停地出出入入,将时鲜果蔬,和刚刚切好的鱼脍,陆续送到席上。众人你敬我劝,边吃边聊,不多时,便都眼花耳熟。(注1)
“几位豪杰各有前程,马某乃被通缉的江洋大盗,不敢跟几位称兄道弟。再借一碗酒,谢诸君相救收留之恩!”忽然间,马武长身而起,举碗相邀。,带着一股子不平之气,震得窗棱嗡嗡作响。
“马寨主言重了!”
“子张兄如此说,就见外了,小观欢迎贤兄妹常来!”
“马寨主,前尘休提,咱们一见如故。!”
刘縯、傅俊和邓晨三个,也连忙站起身,笑着举高酒碗。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各自顾着身后的一大家子人,他们几个都愿意跟马武常相往来。首先,马子张虽然是个山大王,但在民间的口碑却不差。其次,马武的年龄与大伙相近,性格也豪爽干脆,让大伙相谈过后,惺惺相惜之意便在心头油然而生。
“诸位不必客气了,马武做的是杀头灭族的事情,马某自己知晓!”马武笑了笑,叹息着摇头,“来,先干为敬!”
说罢,仰起头,将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干!”众人明知马武说的都是大实话,心里却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也跟着举起酒盏,鲸吞虹吸。
两坛子酒很快就见了底儿,旁边负责伺候局儿的道童手清风疾眼快,小跑着去抱来的第三坛子。邓晨起身接过,正欲拍开坛子口的泥封,马武却猛地伸出手,抓住坛子底儿,将酒坛子一把抢了过去,“且慢,天色已经不早了,马某得走了。这坛子酒,就借与马某路上再喝!”
“这——”众人猝不及防,都被马武的不见外行为,弄得微微一愣。坐在另外一张矮几旁慢慢喝粥的马三娘,则被吓得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大声劝阻,“哥,你说什么?你身上的伤……”
“此处距离宛城不过几步路,咱们怎能拖累别人?”马武将酒坛子轻轻放在脚边,对着自家妹妹摇首而笑,“哥得走了,这点儿上,路上慢慢养就是!倒是你,唉……”
望着脸上露出了明显不舍的妹妹,再看看坐在不远处一脸懵懂毛孩子刘秀,马武眼中露出了一片温柔。
“这个马子张有情有义,真豪杰也!”严光的座位,正与马武遥遥相对,将对方的脸上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禁不住心中一热,低下头,向刘秀小声赞叹。
“一举一动,随心所欲,不愧是铁面獬豸!”刘秀本就欣赏马武,如今见他比传言中还要豪爽三分,自然以掌拍案,赞叹连连。
二人的话,朱祐一个字都没听见。只管痴痴看向马三娘,想要挽留,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更鼓不起任何勇气。
这也不怪他见色忘友,马三娘本就是一等一的模样,齿白唇红,猿臂蜂腰。又自幼练武,身子骨远比同龄少女长得舒展。先前心事重重,以致愁锁姿色,尚且让朱祐目不转睛,如今心事消解,笑生眉梢,当然更把他看得如醉如痴。
“兀那小贼,你贼眉鼠眼看什么?”正在暗中观察刘秀的马武,早将朱祐的痴呆模样看在了眼里,挥了下拳头,大声喝问。
“我……我也想喝一口酒驱驱寒……”朱祐被马武怒眼一盯,心底打了一个突,急忙给自己找借口。然而,几滴热汗,却从额头上缓缓滑落。哪里需要驱寒,需要赶紧拿了冰块以消心头之火还差不多?
“哥,他叫朱祐,也是个好人。你别吓着他!”倒是马三娘,见自家哥哥说着要走,却突然又开始找朱祐的麻烦,赶紧出言劝阻。
“猪油?”马武哑然失笑,“这个名字起的好,起的好!怪不得他长得白白胖胖,原来正应了自家名姓!”
“是朱祐,祐者,助也!”虽然被马武吓得额头冒汗,朱祐却不肯任凭对方拿自己名字开玩笑。站起身,大声纠正,“诗曰,维天其祐之。辞曰,惊女采薇鹿何祐,北至回水萃何喜,都是这个字。”(注2)
这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且引经据典。令马武心中顿时涌起几分赞赏,赶紧收起脸上的戏虐表情,抱拳赔罪,“原来如此,朱小哥,请恕马某读书少,出言无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