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斗转星移动参商 (加更,为盟主南北)
“不敢当,不敢当,姑娘请起,快快请起!”刘縯和邓晨两个,哪里肯受?双双侧着身体闪开,低声说道。
“你怎么受伤了!”朱祐眼尖,看到马三娘左肩殷红一片,吓得一步窜了过去,抬手便捂。还没等掌心与伤口接触,胳膊已经被马三娘一巴掌拍到了旁边,“不碍事,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挨了一箭。那人也不好受,迎面吃了我一石头。”
“那就好,就好。”朱祐被拍得好生尴尬,讪讪站到一边,红着脸继续搭讪,“你赶紧站起来吧,我早就跟你说过,刘大哥和邓大哥都是盖世大侠,绝不会对你们兄妹见死不救!”
马三娘却不肯听他的劝,坚持着又给刘縯和邓晨二人磕了三个头,然后才挣扎着站起身,快步走向床榻,“县衙附近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岑彭恐怕很快就会返回来。恩公帮了我们兄妹这么多,我们兄妹不能继续赖着不走,拖累大伙儿。刘三儿,你帮我去门口把一下风,我这就……”
说着话,便准备抱起自家哥哥马武离去。怎奈肩膀上刚刚受了箭伤,平素的力气使不出两成。接连努力了几次,非但未能如愿,反而令伤口再度撕裂,鲜血淋漓而下。
“你,你不用走!刘三儿说了,岑彭不会再回来了!”朱祐宛若自己受了伤般,疼的面孔扭曲,冲上前,一把拉住马三娘的衣袖。
“的确,岑彭即便怀疑我等窝藏了你们兄妹,也不相信我等不将你们兄弟及时转移。所以,眼下这里反而最为安全!”此时此刻,刘秀也没心思计较别人叫自己的绰号刘三儿了,紧跟着朱祐上前,拉住马三娘另外一只衣袖,低声劝阻。
刘縯原本想先给马三娘一点教训,令其今后不敢再动不动就杀人放火。见自家弟弟和朱祐两个如此不争气,也只好冷哼了一声,板着脸补充道:“哼!你还嫌拖累大伙不够么?现在去自投罗网,然后让岑彭将我等一网打尽?他们两个说得对,你如果躲在客栈里,岑彭未必会再度来搜。而你如果走了,说不定就得落到郡兵手里,还得我们大伙一起跟着吃挂落!况且这深更半夜的,城门不开,你还能插翅飞了出去?还不如等到天亮之后,让刘某想办法送你们兄妹走!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救得了你兄弟这一次,救不了第二次。如果此番能顺利逃脱,刘某希望你们兄妹能够金盆洗手,千万别再逞强继续跟官府做对!”
“我们也不想落草,可是这世道……”马三娘根本不同意他的话,但有求于人,只能点点头,带着几分委屈解释。
“这世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刘植矮壮的身形已经出现在门口儿,冯异、张峻四人紧随其后也走了进来。尚未加冠的屈扬走在最后,顺手将屋门紧紧合拢。
马三娘被吓了一跳,单手持刀而立。见她全身戒备模样,刘縯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看,这就是我说的结果。你们兄妹所为听起来固然畅快,可放眼望去,举世皆敌。怎么可能畅快得长久?不用怕,把刀放下吧!他们都是我的知交,绝不会轻易加害你们!”
“姑娘,不用紧张,我等并无恶意!”冯异也笑了笑,轻轻向马三娘拱手。
“我等久仰马武之名!”
“岑彭今天若是与你们兄妹堂堂正正交手,我等说不定还会为其擂鼓助威。先骗人说招安,然后又关起门来杀人,呵呵……”
“是伯升兄要我把大伙请上来的,就是为了想办法救你兄妹脱离生天!”唯恐马三娘听不进去,邓晨迅速开口补充。
“都少说一句吧,有正经事要做呢。”刘植最后一个开口,却把所有人的都给憋回了肚子里。
“你们……”马三娘心中又惊又喜,单手戳着刀,两行热泪不知不觉间就淌了满脸。
今天被岑彭骗入棘阳,重兵伏击。令她世间所有人都失去了信任。然而,接下来,无论是刘秀、严光、邓奉、朱祐,还是刘縯、邓晨、冯异,刘植,都让她忽然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是敢作敢当,表里如一的英雄好汉居多,像岑彭那种口蜜腹剑,阴险狡诈之辈,终究不能让大伙心服!
“行了,你先别忙着哭,赶紧去自己包扎一下伤口。朱祐,你帮她去打水!”刘縯见状,心中顿时又多生出几分恻隐,摇了摇头,低声吩咐。
“哎,哎!”没等马三娘接茬儿,朱祐已经像捡到了绝世珍宝般,连声答应着冲向了木盆。一转眼,整个人就已经冲下了一楼,不见踪影。
刘縯再度被他逗得摇头而笑,笑过之后,又将目光转向冯异、刘植等人,拱着手道:“各位高义,刘某拜领了。此番皆是我家小弟闯下了祸,才将各位拖入了天大的麻烦当中。他日若有机会……”
“伯升兄客气了!”冯异憨厚一笑,摇头打断,“地痞流氓是咱们几个一起收拾的,郡兵也是咱们几个一起打的。事已至此,我等恐怕怎么摘,也无法将自己摘干净?不如痛痛快快放手一搏!况且,那马子张也是个堂堂伟丈夫,怎能死于宵小之手?!”
“可不是么,我早就看那岑彭不顺眼了!”
“有本事跟人家明刀明枪打,先拿招安做由头把人骗来,然后又关上城门痛下黑手,这算什么本事?”
“既然已经做了,甭管有意无意,都再无反悔的道理!”
张峻、许俞、屈杨三人,也各自上前,笑着补充。
刘植年龄比他们几个都大,行事也最沉稳。待众人都表完了态,才摇摇头,低声道:“事已至此,说任何废话都是多余。伯升兄,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尽管吩咐便是。”
“多谢,多谢诸位兄弟!”刘縯心中感激莫名,再度弯腰行礼。刘植却又迅速将语锋一转,沉声说道,“不过,咱们都是有名有姓之人,在各地还有家业和亲朋,所以刘某以为,此时此刻,我等不宜跟官府直接动武。天亮后如果能跟着百姓一道混出城外去,当然最好。如无法混出去,也应该暂时找地方先将马氏兄妹藏起来,然后继续寻找恰当时机。”
“那是自然,接下来,咱们跟地方官府斗智为上!”刘縯也担心事情闹得太大,拖累众人各自身后的家族,立刻用力点头。
“还有!”刘植犹豫了一下,将脸一板,再次把头转向马三娘,郑重重申:“这次救你,是看在你们兄妹往日的义举上,并非我等想要跟你们兄妹同流合污。下次再见到,如果你们还是在打家劫舍,就休怪我们要尽国士的本分,将你兄妹擒拿归案了。”
他出身官宦之家,颇通刑名,言谈举止亦带着几分官威。马三娘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毕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眼下又是求着人家的时候,气势不免弱了几分,只好低下头去,默然不语。直到等刘植满意地将目光转向别处,才有两行清泪,再度顺着她的双颊缓缓落了下来。
“你,你别哭,他,他说得是场面话!他们这些官宦家出来的,做事之前,肯定要先摘清干系!”刚刚端着水盆回来的朱祐看得心疼不已,一边安慰马三娘,一边对刘植怒目而视。
刘植却拿他当小孩子,看也不看,又接着说道,“城门卯时才开,现在刚过寅时。该如何出城,伯升,公孙,秀峰,还有众位兄弟,咱们需要仔细核计。”
“那是自然!”刘縯和冯异等人齐声答应。随即,又迅速将目光转向昏迷不醒的马武,”就是不知道,马子张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