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允听得入神了。
“我就告诉他说,你这些字画可能都非常值钱,在孔县摆摊,是暴殄天物。他却摇头说,金银有价玉无价,字画也一样,值不值钱,全在一念之间。他还说,如果我愿意给他三年的生活费用,他愿意把字画全部给我。我当时就说愿意拿出全部的积蓄来换他的字画,他却摇头说道,他只要三年的生活费用,多一分不取。我知道有些奇人异士不能勉强,就答应了他的条件,给了他一笔钱。钱不多,勉强可以维持他在孔县三年的生活,然后我就拿走了他全部的字画。”
“从此,我就和容老结下了不解之缘。”老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笑得欣慰,“当时也是年轻,没有看透容老的用心,现在才知道,其实容老的长远用心,就是让我替他收藏他的字画,然后和他成为至交……容老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高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而且看得比谁都长远。”
“以后呢?”关允也是心思剔透之人,一点就透,大概猜到老容头从一开始就对关家特别关照,原来有很深的渊源。而老容头对他十分关爱,也并非是因为他和老容头的一次意外相识,万事皆有缘由,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以后?”老妈摆了摆手,“容老十几年来,一直在暗中关爱小妹和你的成长,对你和小妹的人生之路,他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你不知道,你的每一步,都有容老的提点。不过他不让我说出真相,他说,该你和他认识的时候,自然就会认识了,一切不要勉强,要顺其自然。”
好一个多智近妖的老容头,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孔县。关允还以为他才来孔县一年,还以为他大学毕业后,老容头才凭空出现,却原来,老容头已经在孔县生活了整整十七年!
十七年,多么漫长的人生之路,难道说老容头隐藏在孔县十七年,唯一的原因是为了小妹和他?这么说,小妹真有可能是容一水失散的女儿,而老容头或许真是容一水的亲人?因此,他留在孔县,只为一心照看小妹?
问题是,老容头既然是容小妹和容一水之间的桥梁,为什么在容一水多年寻找女儿未果的情形之下,他不向容一水透露实情?是对容一水心怀怨恨,还是另有原因?
又为什么老容头离京三十年,客居孔县十七年,一直避不回京,在今天,却又突然想要回京,老容头意欲何为?
当然,关允也知道以他的智慧不足以猜透老容头的心思,毕竟老容头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是无法比拟的财富,而老容头沉淀了半个世纪的沧桑人生,远非他能相比。但他跟了老容头一年多,也多少知道老容头的性格,老容头为人未雨绸缪,走一步看三步,凡事绝对不是贸然而为,更不会心血来潮。老容头的京城之行,必定早有预谋。
关允再想到原来从小到大,他的成长一直在老容头的注视之下,不由一阵心神激荡。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老容头,对他和小妹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怎能不让他对老容头更加心怀感恩!
“小妹的身世,为什么要瞒得这么深?”关允问道,他又想起老妈对小妹的身世一直讳莫如深,甚至问得多了还会生气,其中必有原因。
“小妹是不是容老带来故意放在关家的,我也说不清,容老从来不说,我也不好问。容老只是再三告诫说,不要透露小妹的身世,一旦小妹的身世透露出去,可能会引发一场灾难。他说得郑重其事,我对他的话也就深信不疑,一直记在心上。儿子,你也知道妈妈是经历过灾难的人,只想过安稳的生活……”
关允明白老妈的意思,老妈在孔县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回过娘家,甚至提也不愿意多提,她是一个有大毅力的人,不仅仅是不想面对过去,也是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纠缠,只想安静地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