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清也没有骂我,哭得更加汹涌。
好半天才说,“枕头底下有钱。”
我去她枕头底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沓一百的,数了十二章,这是我的学费。吴玉清没看我,又说,“多拿一百!”
我以为她好心要给我零花钱,等一下又说,“给对面的送过去。”
我就懂什么意思了。
我去敲了隔壁的门,只有陈飞扬一个人在家,他家里有空调,站在门口就好凉快。陈飞扬站在我面前,短袖大裤衩,好高,这让我很不适应的。
再不是小时候被我欺负的小屁孩了。
我把一块钱给他,说:“我阿姨让我给你的,谢谢你今天帮她。”
陈飞扬当然不要。那不行,他要是不要,我回去了吴玉清又得骂我没用。现在这一百块钱在我手里,就是烫手的山芋。
陈飞扬想了想,说:“那姐姐这样吧,你就当我收下了,反正她不可能问我妈,这一百块钱你自己拿着吧。”
我一愣,陈飞扬把钱塞进我口袋里,说:“你收好别让她看见了。”
我忽然很难过,捏着嗓子问,“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陈飞扬干干地笑,“不会,我怎么会可怜你呢。哎姐姐你要不要进来坐,空调不能总敞着门。”
我摇了摇头,转身回自己的家。
交学费之前,吴玉清冷冷对我说,“这是最后一次,哪个要供你读书。”
我知道,现在一千来块就要的这么困难,我还指望什么上大学啊,所以我可能还是要让王昭阳失望了。
就算我现在把成绩搞得再好,我还是没有学上的。
怀着这么个心思,我的成绩又开始下滑,没有考试就看不出来,王昭阳也没再找谈心,我浑浑噩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天气又开始冷了,只有拿到王昭阳的热牛奶时,才感慨自己似乎有些自暴自弃,想发愤图强,又总只是三分钟热度。
元旦放假前,王昭阳把我叫去办公室,还挑没人的时候,而且叫得神神秘秘的,让我同学都走了才来。
我去找他,他给我一个大塑料袋,里面有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他让我穿上试试。
我挺不好意思的,因为觉得自己里面的衣服很旧不好看。王昭阳非让我试,我就背过身去试了。
这件羽绒服样子很好的,挺新潮的款。但应该不是新的,上面没有吊牌,但也不显旧。羽绒服一穿上,就能感觉出来,和我自己那件完全不是一回事,很厚重很温暖。
但我穿着还是有点大。
王昭阳看了看,说:“你怎么这么瘦。”
瘦还不就是因为吃不饱饭营养不良呗,但我不能这么说,随口胡诌一个,“练舞蹈以后就这样了。”
我是学过跳舞的,小学四年级开始一直到初中结束。不是花钱学的那种,就是学校里有小舞蹈队,老师义务教,为了应付丰年过节的表演之类。
开始我也没学,只是放学以后不愿意回家,反正回家也没饭吃。音乐老师发现我总是在那边逗留,就觉得反正是闲着,让我跟着练舞蹈了。
王昭阳一听,笑了,说:“是么,那你给我跳一段儿?”
我哪还会跳啊,再说学校跳的那都是小孩子舞,什么草原舞骑马舞的。看他很有兴致的模样,为了证明我不是在撒谎,我说:“那我给你下个腰吧。”
王昭阳就看着。
我把羽绒服脱了,里面的衣服很贴身,我真的太瘦了,从侧面看薄得跟一片纸一样。
手抬起来,双腿分开站稳,我稳稳当当地下了一个腰。马尾扫在地上,我倒立着看王昭阳,从脚看到脸,看到他脸上欣赏的表情。
僵硬着一直没有起来。
王昭阳笑了笑,说:“好了好了,你起来吧。”
我是试着起来来着,但我很久没练了,会下不会起啊。使了使劲儿,不禁说出口,“老师我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