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李拜天就开始处于一种迷迷瞪瞪的状态。大哥看他这样也不行,结账把我们送走。
开车送到小区附近,李拜天说要下去走走,老哥也没为难他,我和李拜天一起下来,过了这道天桥,再往前拐几道巷子,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我想扶李拜天,他却不给我扶,甩开我的手,他踉踉跄跄地走在天桥阶梯上,我在后面看着他,觉得很内疚。
我想上去跟他道歉,又似乎习惯了从不主动向李拜天低头,所以此时道歉需要点勇气。走上天桥以后,晚上还有偷摸出来要饭的小孩儿,一般情况下,李拜天碰到要饭的,多少会给点。
小孩上来纠缠李拜天,李拜天继续往前走没理他,要饭的都是很执着的,紧跟李拜天的脚步,伸手去拉他的袖子。
李拜天就恼了,恶狠狠骂了一句,“滚,穷逼!”
小孩被骂得退开两步,瞪着李拜天的背影,又委屈又有点怨恨。我从乞丐旁边经过,追上李拜天的脚步也去拉他的袖子。
李拜天把我的手也甩开,用刚才看乞丐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吓得我也不敢说什么了。
我心里真内疚,堵得慌。
李拜天下天桥,一步步都走得很吓人,可我又不敢上去扶他。脚底一滑,他差点摔倒,一只手飞快抓住栏杆,以一个别扭的半蹲的姿势固定住身体,才没有从楼梯上滑下去。
这样狼狈地愣了一秒,李拜天扶着栏杆站稳,继续一步步往下走。我忽然眼睛一涩,有种想哭的**。
我是经常嫌弃他,可我真见不得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心里一揪一揪地难受。
到家以后,李拜天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也没什么动静了。他不能喝,但习惯很好,喝多了就睡觉,不吵不闹也不吐。
我找来擦伤口的药,站在李拜天门口踟蹰半晌,敲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到底还是直接把门推开了。
李拜天呈一个大字,躺在一米二的单人床上,是张铁床,比我的床小,也没我的床舒服。李拜天一少爷,陪我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从来没叫过委屈。
我看他应该已经睡着了,也没开灯,就借着窗户外打进来的光,一粒一粒把他的衬衫扣子解开,褪去他半边衣袖,坐在床边给他弄伤口。
伤得其实也不厉害,主要是擦破了皮,中间有一道伤口稍微有点深和长,但不到要缝针的地步。
眼看就夏天了,就怕会发炎什么的。
擦碘伏的时候,因为疼,李拜天的胳膊抽了一下,然后把头转去另一边,似乎是不想看见我的模样。
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醒,我只是想道个歉,但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再说作为朋友,这点事情应该做的。
被刮开的皮,已经干了,棉签碰到那里的时候,又疼一下。我还是决定把这层皮给撕下来,不然他自己以后碰到,也还是会疼。
于是我找了个指甲刀,用碘伏擦擦刀口消毒,头埋得很低,很仔细地剪那层干皮。
李拜天终究还是转头来看我,眼睛因为醉而眯着,声音低沉,“出去。”
我说:“马上就好了。”
他仍保留一丝耐心,“没事儿,出去。”
他撵我,撵得我心里好委屈,以前从来都只有我撵他的份儿,我还真的不知道,被人撵是这么难受的滋味。
我抿了下嘴巴,咽下喉头的苦意,别别扭扭地说,“对不起……”
李拜天似乎思考了些什么,冷嘲轻笑,目光看向窗外,他说:“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就是那喜马拉雅山上的雪,高攀不上。雪和泥能混一块儿么,多脏啊……”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感觉,李拜天这样妄自菲薄,无非是因为我最近总在鄙视他的态度,以及他以前犯下的错,一件件东窗事发造成的心理影响。
但是听他这么说,我心疼。没忍住,我就哭了,眼泪落在他手上虎口的位置,他转头看我一眼,“你别哭,咱俩又没啥关系,哭我也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