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娃儿惊道:“这是皇帝喝的茶?糟糕,俺已经喝掉了,会不会被问斩?”
李曜直接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说贡茶就只有陛下一个人能喝?陛下经常会把这些贡茶赐予朝中大臣,甚或赐予各地节帅、观察等封疆大吏,乃至勋亲故旧,要不然的话,你道我是如何认得这茶的?难道我是去皇宫偷了陛下的御茶不成?”
憨娃儿这才放心下来,拍拍胸脯:“原来如此,那俺就放心了。不过既然不是只有陛下才能饮用,那这茶的来源无非就是刚才郎君说的那些人了,朝中大臣、各地节帅、勋亲故旧……没准他们缺钱,就把这茶卖给盈香妙坊了也说不定……”
李曜忽然伸手制止憨娃儿说话,蹙眉思索起来。憨娃儿见了李曜的手势,立即闭嘴,老老实实着他。
不一会儿,李曜慢慢露出笑容来。憨娃儿忙问:“郎君知道怎么回事了?”
李曜颇为惬意地品了一口茶,似笑非笑、若有所指地道:“此茶出在何处?”
憨娃儿奇道:“郎君方才不是说了么,出自宣州。”
李曜点点头,又问:“既然是宣州,那便有人比陛下更容易拿到此茶,你说那人是谁?”
憨娃儿一愣,还未来得及答话,那位竹韵姑娘忽然匆匆进来,朝李曜敛裾一礼:“王郎君万福,敝坊……请郎君移步顾北阁。”
李曜笑道:“不知是哪位姑娘愿与某一见?”
竹韵忽然面色有些不自然,稍稍迟疑,才道:“这……郎君一去便知。”
李曜笑容一顿,忽又泛起,点头道:“也罢,那便有劳竹韵姑娘头前引路。”
那竹韵姑娘笑容一僵,好像有些尴尬。李曜正不知她这是何意,忽然见之前奉上茶水的两名使女又从外入内,手中各端着一个白银小盘,躬身走到他和憨娃儿面前。
李曜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杯茶乃是“点花茶”,便笑着从怀里掏出两颗金珠,每个银盘里放下一颗。
要知道青楼发展到了唐朝,已然是一个高峰。简单来说,就是规模越来越大,排场日益豪华。人们把青楼当作一种重要的社会活动场所,就如同后世之人,谈生意往往在酒楼、谈恋爱往往在咖啡馆一样。亲戚来访,朋友聚会,金榜题名,工资浮动,都要到青楼铺张贺喜一番,说不定除了结婚和送殡以外,所有活动都可在青楼里进行酬酢。既然是外交场合,自然不能失了礼数。所以青楼虽然未设礼宾司,但各种礼仪,那也是一应俱全的。
因此,初登青楼,就有一个无须明言的规矩,也就是第一个重要程序:“点花茶”。小小的一杯茶,要价有时高达数千钱。如果是一些更高档次的青楼,没准这个钱是不定额度的——也就是既无下限,也无上限,譬如这盈香妙坊。
其实这不是茶钱,而是相当于门票,想想后世听一场音乐会的票钱,能低得了吗?这个“点花茶”,实际上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借此来客人的身份、地位,出手是否阔绰。
唐朝的“钱”,本书前文曾有所述,以贯为单位的铜钱,携带不甚方便。因此真正身份贵重、出手阔绰之人,出入这等高档消费场所之时,手边必然带着金珠银币、玉器玛瑙等物。
玉器玛瑙不必解释,金珠银币这种东西,唐时皇室偶尔会铸,用以赏赐功臣勋贵。李曜手里的金珠,一个重达一两,上面阴刻几行小字,如若细便会知道,那还是宪宗皇帝时所铸,乃是他从李克用手里领到的赏赐。至于这些金珠是僖宗皇帝还是当今天子赐予李克用的,他就不知道了,算起来还是李克用当年剿灭黄巢之后论功第一,僖宗赐予他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
但竹韵姑娘并不知道李曜手中金珠从何而来,只是一金珠上的印刻铭文,脸色却变得自然了一些,微微一笑:“此乃宪宗铸宝,王郎君先前果然谦虚,不知尊上是哪位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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