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仁想让出军队交给帝国陆军接管,龙济光、陆荣廷深知一旦退让承认,极可能彻底失去兵权,两个人死死拉住同盟会不退,同盟会的一部分成员也不想让步,依旧妄图利用两广的特殊地理情况保持两广独立自治。
这种纠葛几乎和四川的情况完全一致,只是赵尔丰、赵尔巽在四川、云贵建立了西南爱国会,表面上是爱国会,实际上就清朝遗老的大本营。籍此通过联合本地势力和新军、爱**继续控制四川、云贵。
宋彪只能强攻。
对比两广,宋彪显然更想进攻四川,只要进入四川就能一马平川的扫平整个四川和云贵高原,而他现在毕竟控制着湖南,只要兵力筹备妥当,随时还能继续攻入两广。
帝国陆军部和四川、两广的谈判一直都还在继续扯平中,双方都不想做出让步,龙济光、陆荣廷、赵尔巽、赵尔丰都愿意承认帝国中央政府,条件则是允许他们军政自治。所谓自治,无非就是军队继续归属他们,政治也由他们操控。
晚清军阀之源头思想来自湘淮两军,手握军权就不肯松手,更仗着这一点要挟京师,这已经成了晚清和民初的第一大弊端。
宋彪花了点时间继续翻阅陆军总参谋部制定的西南作战计划,虽然如赵庭柱和蒋方震所说的,攻打四川实际上比攻打两广容易很多,只是路途比较远罢了。
宋彪手里这份计划案显然不是很完善,但是,宋彪心里明白对付赵尔巽兄弟和四川地方势力已经足够了。
蒋政源走了进来,和宋彪汇报道:“皇上,英国公使朱尔典爵士在会客厅求见。”
宋彪继续看着作战计划,淡淡的答复道:“请他进来吧。”
他知道朱尔典想说什么,但載沣的死确实和他无关,在蒋政源离开之后,他给特务局那边打了电话,让此时担任特务局局长一职的王永江亲自过来汇报載沣之事。
没过多久,朱尔典公使神色庄严的走了进来,和宋彪躬身道:“陛下,请恕我贸然打扰您。”
宋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才起身邀请朱尔典和他一起在办公室西侧,临近窗户和水池的一对藤椅上坐下来,宋彪亲自为这位大英帝国的公使斟茶,道:“我知道您为什么而来,如果确实是为了載沣之事,我只能说是很遗憾,实际上我此前专门派了人保护他。”
朱尔典公使感叹一番,道:“我当然相信您,陛下,既然您签署了特赦令,那就肯定不再会追究他的罪责。我此次前来只是想亲眼看一看他,載沣亲王是我不错的朋友,我想,我有必要为他办理丧事。”
宋彪微微颔首,道:“我也打算去看一看。对我来说,过去的事就可以过去了,我们已经开启了一道新的大门,自然要走上新的道路,不用再活在过去。”
朱尔典公使赞同道:“是啊,陛下您说的对极了。”
这时,特务局的王永江匆匆进入办公厅,和宋彪躬身,道:“皇上!”
宋彪看了看他,问道:“你的人在載沣自杀时都在什么地方?”
王永江谨慎的答道:“局里派了四个人,当时都在醇亲王府外,听到枪声之后,他们才冲进去查看情况,已经派人拍照,警察局那边也介入此事了,确认无误是自杀,证据确凿。”
宋彪道:“那就安排一下行程。我和朱尔典公使都准备去看一看。”
王永江答了一声“是”,这就出去办理此事。
虽然宋彪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人。手段极多,以精明和强悍而著称。但和他打过多年交道的朱尔典公使,同时也深知宋彪是一个很公正的人,严格遵守法律和承诺。
即便宋彪此前以缉捕战犯名义多次态度强悍的和英国公使馆交涉,要求逮捕載沣回去审判,可既然最终批准了特赦令,基本就不会再去追究。
这位新的中国皇帝肯定不是一个卑鄙无信之人。
这一点。朱尔典公使还是很确信的。
在特务局准备汽车的这个时候,朱尔典公使乘着这个时间和宋彪说道:“陛下,出于对您的了解,我相信您必然会对南方的自治势力。以及同盟会等共和派组织实施严厉的打击,这段时间,在我的极力说服下,我国政府已经拒绝了日本的提议,不会支持南方自治势力和贵国共和派组织。我国在对华的问题上,只会承认中华帝国中央政府的合法性和权威,并且以此作为中英两国继续扩大合作的基础,但是考虑孙先生在国际文明世界的声望,我国政府及我个人还是建议您同他进行私人的洽谈,协调双方的利益和关系。我想这也有利于贵国内部的稳定。”
宋彪想了想,道:“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和他进行会谈,暂时还不适合。其实,贵国和您还是不了解实际的情况,不管是四川云贵,还是两广,同盟会、共和派所占据的力量依然不多,只是其他势力都表面上依附于此。真正的问题还是清政府时期遗留的大量地方武装,这些武装以保安队、体操会、保安团、团练、乡勇、商武团等等名义存在,其中还有很多会党和黑势力组织,甚至是神秘宗教的武装,如白莲教、义和团之类的,我们搞革命之时,他们也一跃都成了革命武装,加上清政府时期的旧军、新军,充斥在各省,就像我国元朝灭亡之后,各地武装势力群雄而起一样,实际上都是幻想做皇帝。中国的问题,特别是目前的各种问题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想做皇帝的人太多,哪怕他没有说出来,内心深处都是如此之渴望。”
他说到此处之时稍加停顿,续道:“所以,不要太高估所谓的共和派,他们的精神和理想是好的,但是理想总要面对现实,而他们的问题就是无视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朱尔典公使想了想,道:“您的意思是即便您不严厉的打击他们,他们也必将失败是吗?”
宋彪叹息一声,没有继续回答朱尔典。
他很快换了一个话题,和朱尔典道:“对于日本的问题,贵国公使馆愿意向載沣提供政治避难,大体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我是能够理解这一点的,而日本秘密庇护宣统皇帝和他的养母隆裕太后,则是为了拿在手里做筹码,和我讨价还价。我对此不想说任何话,也不想和他们交涉,免得他们以为自己真拿到了一对王牌,您可以替我转告他们,别人和我正大光明的来往,我必将正大光明的来往,别人和阴谋诡计的来往,我必将阴谋诡计的来往,用咱们中国人的话说,我这个人历来是个黑白通吃的土匪出身。”
朱尔典公使笑道:“陛下,您这番话真是充满了黑色的幽默和讽刺呢,鉴于您的帝国皇帝的身份,我显然不能原话转告他们,但我会适当的提醒日本公使先生,请他不要总是触怒您。”
宋彪笑一声,他并无让朱尔典公使转达这番话的意思,因为这番话只是要告诉朱尔典公使,他对日本充满憎恨和厌恶,绝对不要拿着英日同盟的那种腔调来他打交道。
英国可以到中国吃一顿美餐,想带着日本这个小弟一起在中国混口饭吃,那恐怕连吃盒饭的机会都没有。
身为老牌的资深外交官,朱尔典公使自然是明白宋彪的意思,他不动声色的不予说穿,心里也在琢磨中日两国此后可能出现的各种纠纷。
特务局将车准备好后,宋彪就以私人身份亲自陪同朱尔典公使一起前往醇亲王府查看现场。
这是宋彪第一次前往北京城,而北京城里的治安情况绝对是有问题的,谁都不敢大意,为了此次出行,特务局准备了非常久的时间,王永江联系了警察局、情报局和警卫营,一起负责保卫工作,提前在要通过的道路上部署警力。
宋彪乘坐特别定制的这辆黑色的中华牌轿车,缓缓驶过北京城的街道,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这座古老的都城,攻破城墙之后的大规模巷战,以及签署《反圈地令》之后的大规模排满骚乱,使得这座千年古都在短短几个月里就像是变成一片废墟之地。
大部分的建筑、商铺和私家园林还依旧在,人却渐渐不知去向。
排满的暴力运动不仅是集中在内城,在满民较为集中居住的外城一些胡同里,同样有着血腥残暴的记录,在西安则和历史中一样,诺大的满城被屠杀一空,甚至连孩子和妇女都不被放过。
这样的情况以至于连宋彪都觉得残忍。
这是历史的一部分。
注定总会发生,只是这一次更为残酷。
即便帝国内阁政府开始处理此事,并且希望维持社会的稳定,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这种情况还是会继续蔓延下去。
这道理就像是官员白吃白喝的太久,突然丢了官职之后难免会被暴打几顿。
真正的仇恨总是需要宣泄之后才能平静。
就像我们一直未能让日本付出代价,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平静。
到了醇亲王府后,宋彪就和朱尔典公使一起下车,特务局从昨夜就查封了这里,警察局也派了几十名警员负责戒严。
进了王府,看着空荡荡的花园和房间,还有那些在查抄中毁坏的各种家,多次出入此地而曾经无比熟悉它的朱尔典公使显得心情有些沉重,他难以说清楚内心的感受,总之是很复杂,有同情,也有侥幸,还有迷惑。
东北军进城之后,特别是在北京内城,几乎所有的满清王室权贵家庭都被查抄,这些家庭在各钱庄票号存有的财产也一律查抄,总计查封896万两白银和3.44万两的黄金,各种珠宝、地产和古董则统一封存在特务局,暂时不予处理。
仅是在庆亲王家中查抄的白银就有335万两,分别存在六家山西票号,满清内务府查封的白银约计173万两,然而,清财政部(户部)银库的存银却不足一百万两。
所谓家国天下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贪官比皇室厉害,皇室比政府厉害,而大部分满人在清末之时的贫困潦倒也可见一斑。
如果将查抄过程中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混乱因素考虑进来,满族权贵实际保存的资产数目应该是更多的。
醇亲王府数代积累的巨额财富就这样的消失了,成为内阁政府目前最主要的一笔库存款项用于政府和各省的开支,特别是急剧增加的军费。
最后一代醇亲王載沣死在王府的中堂里,他用一只鲁格手枪打穿了自己的右侧太阳穴,枪膛里的枪焰将他右脸颊小范围的烧焦,他原本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子弹的威力将他推倒,整个人跌匐在地上,鲜血顺口枪口淌出来,血迹已经渐干,而他就像是趴在血泊中。
警察局在这里照了多张的照片,四周也都查过,确信是自杀。
其实即便是精心预谋的谋杀,此时也变得不再重要,谁还关系这样一个人的死活呢?
宋彪看了几眼,冷漠的转身离开房间,心里像是了却一件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