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阳闻言大喜,裹环要是肯用的‘断妖身’,再大的危险也不用怕了,一脸的轻松对着温大爷爷说:“我的伤一夜之间就好了不少,等到了祁连山,应该就没啥问题了,这一趟我先过去,要是一时找不到‘破土’,等神僧伤愈了再来接应我。”
温大老爷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说:“那我多派人助你,我们几把老骨头也跟你一起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裹环打断了:“人多倒会误事。惊动了那只没壳的王八,再跑了可不好捉,选两个手脚麻利精明能干的就好。”
温大老爷也没再废话,让温乐阳立刻回到村里准备出发。
老和尚不乐的脸色更难看了,大慈悲寺里五大主持外加一个小结巴希声都因为施展法阵元气大伤,其他的弟子和佛宗同门,不乐说话没用,只有现任方丈小兔妖善断才能调遣。善断现在潜行隐踪,手机怎么也打不通。
温吞海也跟着老和尚一起着急:“您就不能放个飞剑传书什么的?”
不乐一脸颓丧:“放飞剑?我现在放个屁都费劲!”
妖僧三断也到了强弩之末,把销金窝的位置说完之后,就没有了一丝生息,而一颗枯瘦的头颅,还极不自然的扬着,和佝偻身体形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老和尚不乐双手合十,在别人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到床前,低声说:“去吧,答应你的事我尽力而为。”
话音刚落,三断昂起的头颅倏地低垂了下去,和整个身体蜷成一团,皮肤肉眼可见的变成了灰黑色……
温乐阳挂着玉刀准备出发的时候,见到家里给他准备的五个同行者,却足足吓了一跳。
嬉皮笑脸的说不完温不做;一言不发的三寸丁温不说;满脸兴奋的温小易;还有已经长大了一些,正皱着眉头假装心头沉重的蚩毛纠;还有一个以前没见过的骆家少年,年纪比着温乐阳小一点,眉眼五官和慕慕很像,但是没有那股辣劲,而是一脸和气的笑容。
不说不做兄弟,一个江湖经验丰富,一个隐忍强悍敢拼命,他们两个随行倒是在温乐阳的意料之中,不过小易和小蚩毛纠也跟着一起去,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二娘先走过来,双手搭在小蚩毛纠的肩膀上,笑呵呵的对着温乐阳说:“蚩毛纠再过两年,就要正式接过大龙根的位置,跟你去历练历练吧。”
温乐阳哪敢答应,要是历练死了怎么办?双手乱摇着正要拒绝,二娘摇着头笑道:“放心,这小子这两年里巫蛊学的快的离谱,比着我当年也不差!你进山入林,带着他会方便很多。”
二娘在苗疆与妖女蚩椋的恶战中,毁了自己的本命蛊施巫,几乎把自己一生的巫力都搭了进去,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恢复,而小蚩毛纠的进步,快的让所有苗不交都目瞪口呆,现在已经能施展不少高深的巫术。
而且二娘一定要小蚩毛纠跟着温乐阳,其中自有自己的苦心,温、苗、骆三家都是拓斜门宗,其中温、骆两家因为温乐阳、小易和慕慕的关系,都和苌狸师祖的关系亲密。苗疆内乱,现在不仅实力大损,更错过了峨眉山营救苌狸之行,为了苗疆,为了小蚩毛纠能坐稳大龙根的位子,二娘无论如何也要和苌狸的关系弥补回来。苗不交中当然有高手比小蚩毛纠的巫力更高深,但是谁去也不如小蚩毛纠去合适。
骆家大爷等二娘说完了,笑着对温乐阳说:“这是慕慕的弟弟,骆旺根!”
骆旺根笑着对温乐阳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的尸煞竟然也挤了一下青黑的脸,似乎也再向温乐阳打招呼。
去找苌狸先祖,温家派人了,青苗派人了,骆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派的人到底是帮忙还是添乱,可以再议。
四老爷慢吞吞的走到温乐阳跟前,用极低的声音说:“从今天开始,在没查出到底谁是‘关系正邪气运’那人之前,小易就始终跟在你身边。九顶山里的人,只有三个不姓温,不过狼孩和猿孩都不可能的。”
温乐阳一惊,瞪圆了双眼低声说:“您怀疑是小易?”
四老爷神色没有一丝变化,缓缓的摇摇头:“还不知道,已经派人去追查丫头的身世了,不过十几年了,一时还查不到什么。”温乐阳这才明白,几位大家长安排小易和温乐阳同行,是为了让这个丫头暂时避开风头,万一鸡笼道把消息泄露出去,小易的境地堪危。
大老爷走过来拍了拍温乐阳的肩膀:“遇事小心,家里不用担心!”说着,有踮起脚尖向着村子里望了一眼,连声催促:“趁着那七个胖子吃饭,你快走,要不被他们缠住你就麻烦了,快走快走!”
温乐阳带着一行人脚步匆匆的下山,路上的事情自有温不做去安排,根本轮不到其他人操心,无论是乘车还是住宿吃饭,全都被他搭理的井井有条。温不做抖擞着精神特意显示手段,住宿的时候又给所有人都置办了新衣服,还特地给温乐阳买了条口袋多的裤子。
温乐阳等人从上到下焕然一新,穿着班尼路和小易走在一起,把她的prada映衬的跟假货似的。
玉刀裹环对温不做的印象大为改观,由衷的赞叹:“当初我行走天下的时候,就想寻个像他这般机灵后辈,结果始终找不到!”
温不做一点不领情:“少拿我跟妖怪比!我伺候的是我两个弟弟和两个同门兄弟…....呃,还有小易。你纯属跟着沾光。”
山魈裹环勃然大怒,瓮声瓮气的骂道:“你若再对我不敬,等我恢复了身体,免不了你一顿好打!”
温不做毫不示弱:“你再得罪了我,趁早就别再做在世为人的春秋大梦!”
裹环怒叫着又要拼命……温不做也不搭理他,又凑到骆旺根跟前:“兄弟,你们姐俩这名字谁给起的?虽然……但是都挺吉利了。”
骆旺根还有点拘束,恭恭敬敬的回答:“回温大哥的话,都是我们大爷爷给起的,您叫我阿根就成。”
小蚩毛纠在苗疆内乱的时候,就已经跟不说不做、温乐阳等人混得极熟,还没下山的时候就已经原形毕露,早把一脸假正经扔到天边去了。
小易的兴奋和快乐全都写在了清澈的小脸上,笑容里始终荡漾着由衷的欢喜,行程住宿都有温不做安排,但是温乐阳的起居食宿全都由她一手承担起来,进了饭馆就直接挽起袖子去厨房,谁也拦不住,搞得厨子和温乐阳都挺无奈。
川西九顶山距离祁连山不算太远,一天半之后,就已经到了山脚下,温不做在路上意外的发现了个好帮手——骆旺根的尸煞背后,背了一个小山一样的大包。
尸煞望向主人的眼神里,似乎有话要说。
温不做还没心没肺的对着骆旺根笑道:“阿根,你的这个尸煞还有表情?”
骆旺根充满得意的一笑,没说话。
时值春夏之交,祁连山是西北名川,踏青的游人不少,温乐阳一行人也不引人注意,按着妖僧三断临死前的指点,沿着大山一路向着西北而行,渐渐荒无人烟,当大山甩开了文人矫揉造作的题字镌杯、甩开了世人自以为是的园林修建红黄映衬之后,那份只属于原始的苍凉与壮烈,终于浩浩而出、汤汤雄踞!
冰川与绿地交叠,一座座巨大的宽谷经常会在他们翻过山梁之后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宽广的山脊与雄伟的湖盆接踵相连。
西北的山势雄奇壮观充满野性,和蜀地的山光灵秀相比,另有一股狂放暴戾的气势,一群青年人在大山里迅速穿梭,任由一幅幅线条刚硬泼辣的山岗断岭冲进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觉的在胸中都添了几分豪爽和痛快。
温乐阳身体里生死毒流转欢快,在温家村受得的硬伤几天的功夫已经基本痊愈了。
玉刀裹环睡了两千年,现在虽然还没能重获自由,但是在山间也开心无比,忍不住哈哈大笑着高唱:“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小易也咯咯笑着随声附和玉刀裹环:“殷其雷,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他们两人一个唱楚辞,一个唱诗经,玉刀裹环唱得是名篇山鬼,倒是名副其实,小易却是随口乱唱的,但是声音清脆,也明明白白的把心里的痛快劲和山势融为一体。
温不做也眯着眼睛满脸兴奋,跟着唱下去:“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玉刀裹环暂时忘了和温不做的恩怨,雷霆般的赞叹了一声:“好诗!”
温乐阳哈哈大笑着刚要说话,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好像万剑交击,金龙腾挪、无数铃铛一起震动的金属震鸣声,一时间在山峦间栖息的鸟群尽数被惊起,远远望去就像一片铺天盖地的黑云,在山峰之间辗转奔腾,说不出的壮观!
一群人都吓了一跳,赶忙停止了附庸风雅,凝神远眺,金属的震鸣声距离遥远,声音不算太大,但是其中的那股淬厉与锋锐,依旧清晰的裹在被割裂的空气中,稳稳送进了所有人的耳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