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一想到可观的利益,这些出事后恨不得改了祖宗姓氏的远亲们就跟闻到了血腥气的蚂蟥一般,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撺掇着景玉涛来公安局问问,到底是不是传说中景颢的受害者又活着出现了,有一就能有二,景颢说不定根本没杀人。
这帮人根本不想知道景玉涛心里怎么样,他们需要一个理由,只要能让他们看到利益,怎样都行。
景颢的骨灰盒现在就摆在会客厅的桌子上。景玉涛破旧的家里,大约只有这个盒子被保养得很好,干干净净。没安葬倒是让远亲们省事了,直接带过来,更震撼。
俞际与文沫两人踏进会客室,看到的就是一群中年人吵吵嚷嚷,跟正努力安抚他们的警察大喊大叫,景玉涛则不断制造烟雾,不敢谁来叫他表个态,都始终一言不发。
屋内烟味呛死人,文沫拼命压抑住想咳嗽的冲动,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会客室里一片嘈杂,四周都是高声争论的人,声调越来越高,因为小声说话别人根本听不见。
俞际没理会这些跳梁小丑,径自走到景玉涛跟前。
三四年不见,景玉涛仿佛老了十岁,身子明显佝偻。老人家抽了一口烟,看到有人站到他跟前,抬头看去,微微一怔。
几年前,正是这两人带队,抓走了他儿子,从他们家里搜出来大把罪证。没想到几年之后,又遇到这两个人。
凭心而论,景玉涛知道自己儿子死有余辜,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又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大,心疼之余,难免迁怒。世界上那么多人,唯独这两个人,是他极不愿看到的。
景玉涛坐着没动,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自己的远亲跑来闹本就站不住脚,外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当初从他们家里搜到的证据,判儿子死五次都够了,区区一个焦寒月没死,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这些人,不过痴心妄想。
利欲熏心,他说什么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死活架着他来了,还动了儿子的骨灰。景玉涛心里怎么能不难受?安安静静过日子也不可得,他不过是个糟老头子,还有几年活头,这些人也不放过,亲戚?路人也不过如此了。
室内突然混乱,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两方人马似乎混战到一起,当啷一声响,景颢的骨灰盒被撞到地上,本就不是质量多上乘的木头盒子,当即摔碎,骨灰散落,这些人却毫无顾忌,在上面踩来踩去。
景玉涛气得眼睛都红了,气沉丹田一声吼,吓住了所有人,他却没管,急急奔到儿子的骨灰前,老泪纵横地想要捧起来。
他这一哭,才让失去理智的景家后辈缓过神来,有道行不够的,老脸一红,那脸皮厚的,便借题发挥,说些诛心之言,什么警察打他们啦,连死人的骨灰盒都放过啦之类的。
不过说了两句就没声了。因为在场的景家人极少有挂彩的,倒是警察几乎个个脸上带伤。景家人有男有女,男的打架还好,挥的是拳头,女人打架,可不就扯头发抠脸蛋嘛。为了避免麻烦,对拳头警察是能躲就躲,实躲不过了,才出手卸掉对方力气,避开正面挨打,脸上叫抠两下也只能忍着,却是谁也不敢还手的。省得不讲理的景家远亲们找到借口给他们扣屎盆子。
果然,他们猜得不错。
景家女人骂了几嗓子,还没来得及躺到地上撒泼打滚,就纷纷被自家男人拉住,渐渐安静下来。人家警察的伤都明晃晃摆着呢,他们倒是各个除了衣服乱了,头发散了之外,没有变化,哪还好意思说警察的不是呢。
没闹起来,众人的气焰先矮了三分,会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景玉涛的哭声就格外凄惨了些,景颢的骨灰被一众人又踩又踢的,早就去了小半,剩下的被他小心捧在怀里。
“警察同志!”景玉涛满脸通红,激动不已:“我儿子是杀人凶手,他死有余辜。我不闹事,是他们逼我来的!”狠狠瞪了一眼这些远亲,景玉涛大踏步离开。
景家人一看,正主儿都走了,何况他们现在不占理,闹也闹不出结果,还是先溜,回家过日子去吧。
可他们想得倒美,伤了警察,还能拍拍屁股没事儿人似得离开?做梦!刚刚几个叫得最凶,下手最狠的有一个算一个,被早憋了一肚子气的警察包了圆,以妨碍执行公务罪先关几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