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医院并没有大毛病,平时只有小护士过来送一日三餐和消炎药,连葡萄糖都不用挂的,更加不可能来医生会诊什么的,他们这儿是妇幼保健院,主攻妇产科,别的方面马马虎虎,根本没人把他的伤情放在心上。
可是这里小护士姗姗来迟,进病房就看到他脸色苍白,出气多进气少地躺在床上,急忙叫人,进了急救室,才诊断出他的脾脏破裂,已经出血多天,再耽误下去,恐怕要有生命危险了。紧急做了脾脏全切术,他捡回一条命,要知道,脾脏急性大出血好诊断,慢性出血毕竟少见,往往容易被忽视,抢救不及时,死亡再正常不过。
再次清醒过来,他才觉得后怕,想要打电话报警,伤他的那帮人,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不应该付出些代价吗?他的脾脏没了,以后身体造血能力和免疫能力都会明显下降,这是永久伤残,只关那几个人几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电话打了,也有警察来了解情况,拿走了病历记录的拓本,可他左等右等等来的下文,不是打伤他的人被抓起来的消息,而是冯琼华。
这位被人称为花姐的女人,笑魇如花地推开了他的病房门,直吓得他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他可没忘记,正是这个女人,下令让那些人动手打他,只为立威的。现在,她非但没被抓起来,反而还能来到自己的病房,怎么能不让他害怕!
花姐来的目的很简单,她半点藏着掖着的意思都没有,只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一个小保安,每个月拿那么一点点工资,还累得半死,昼夜倒班的,只要他开个价,出多少钱能不再追究自己受伤的事儿,她花姐都负担得起。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还叫事儿?花姐一脸嫌弃地看着小保安,彼时后者刚刚说出个三十万的数。区区三十万,呵呵,都不值得她跑一趟腿。
于是花姐痛痛快快地付了钱,让小保安签字画押,声明自己脾脏摘除与被殴打无关,以后也不会再以此来威胁,然后迅速闪人。
三十万啊,在有钱人眼里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一个月工资只有2000块的保安来说,是他不吃不喝十多年才能挣到的钱,他很可耻地怂了,安心养伤,伤好后辞职回了老家。
警察找到他时,他正开开心心地坐在自家院子里逗弄儿子玩。他拿到那笔钱回来后,办了个养鸡场,又娶妻生子,过得很好,当年的事,他并没有半分怨怼,甚至还心怀感激。
他的原话是:“很多人卖掉颗肾,才换个手机的钱,我摘了脾,能得到三十万,还好意思贪心想要更多吗?人得惜福,我现在过得很好,过去的那些事,就当过去了吧。”
最有可能恨这帮人的人已经早就放下了,警方驱车三百多公里得来的这么个结果,让众人心情很沉重,难道他们又错了?
罗丛娟在外面吃完早饭,准备回家。以前忙碌惯了,天天时间安排得满满的,现在突然闲下来,还真是很难习惯啊。
楼下空地只有小小的一片,住在附近的老年人都喜欢聚到这里打打麻将聊聊天,借此打发无聊的老年时光。罗丛娟离家多年,老邻居也都没几个认识她的了,今天好像往常一样低着头往家走,就被个热情的老奶奶拽住了:“哟,这不是罗家那闺女嘛,你真回来了?可有年头不见,你比小时候看着可结实了。”
罗丛娟一贯不太会与人交往,小小年纪失去父母,寄宿武校呆了多年,她总是独来独往,碰上这么热情的才能邻居,她勉强抬起头冲着老奶奶笑了笑。
这帮老人显然一天到晚都闲得发慌,不管认识不认识,纷纷招呼她过去坐着聊天。罗丛娟脱身不能,只得拘谨地坐下,只出个耳朵,别人说什么,她都微微笑,不接言,想着一会他们对她失去兴趣,自己就能趁机溜了。
众人的话题却天马行空地聊了下去,从罗丛娟转到董君严,纷纷表示那么好的孩子,可惜了,好人没好报啊。
还是刚刚拉住她的老奶奶转过头来与她搭话:“闺女啊,还记得你董大哥不?当初可是他救了你一命啊。你知道他没了不?”
知道,怎么不知道,罗丛娟心痛如刀绞,她对董君严的爱与依恋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堆积起来的,不知不觉间,她已爱他入骨,可惜造化弄人,阴阳两隔,非人力能为。如果自己这条命不是当初他救下来的,现下自己追随他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罗丛娟心痛得说不出话来,老奶奶本意也不非要她说话,只是想引个话题,转而去与别人闲聊:“唉,真是可惜了的,好在董家那小媳妇终于还是生了个孩子,不容易,男人都没了,一般人还真没她那勇气,孤身一人养孩子,再加上还有公公婆婆要抚养,啧啧,挺令人敬佩的。他们夫妻俩当初的罪没白遭,试管婴儿啊,据说女的身上要打一千针的,疼得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听人说是真的,那小媳妇自己身子有毛病,要不是医学发达了,这辈子他们也不可能有个孩子,要不他们也不能结婚十年才跑去做试管,我听老董家的姐姐说啊,她儿子早知道儿媳妇有毛病,当初还执意要娶,她没少生闷气,可是现在再看看,人家这儿媳妇多情深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