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以黄怀水为首的那几个老街坊,日日来陪师父饮酒。他们没有劝师父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话,和师父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们知道师父的脾性。旁的事情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在这三天里,好好陪着师父喝个痛快。四梅姐打那天之后,也是天天跟在师父身边。有时候,俩人若是对了眼,其他的事情全都是浮云一般。例如人们常说的年龄跨度大,缺乏相互之间的了解之类的。爱情,谈的不就是感觉么?
“徒弟,我们走!”第四日清晨,师父换上了那套一直舍不得穿的全新的道袍,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行头后对我说道。开开门,门外站着黄怀水还有四梅姐等一干人。黄怀水手里提着一瓶白酒,四梅姐手里拿着新纳的一双鞋垫子。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门口等着我们将大门打开。
“喝一杯,剩下的等你回来,去我家喝!”黄怀水将手里的酒杯斟满,举到师父眼前说道。师父有多大本事,他们不知道。但是相交这么多年,他们何时见过师父如此郑重其事过?所以他们有理由相信师父这次要办的事情,不是一件小事。并且师父连后事都开始安排了,那就一定是件性命攸关的事情。
“换上这双心鞋垫吧,养脚!”四梅姐蹲下身子,将师父脚上的道履脱了下来。仔细替他将鞋里的旧鞋垫拿出来,将那双新的铺垫了进去道。在这个地方,为男人纳鞋垫的,只会是自家的婆娘。四梅姐这是在无言的对师父表明心迹呢。
“好!”师父有些心怀激荡,待到四梅姐替他将道履穿上之后,这才用那从未有过的温柔的腔调在那里应了一句!我看见师父的眼角,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在那里闪烁着。
“好了,今日就送到这里吧。大家都回去,顺利的话,明日我们师徒就可以下山了。”一直送到镇子口,师父才转身拦住了四梅姐和黄怀水一行对他们说道。
茅山大茅峰正殿,此时聚集了不下百余人。时任茅山掌门人马淳风和其师弟马淳渊一起,正率领门下弟子在那里对着三茅真君的画像叩首上香,并且嘴里念念有词的祷告着什么。今日是他和我师父茅六方争夺茅山大印和大茅峰归属人的大日子。茅山大印在我师父手上,这东西对外没什么用处。可是在茅山一脉来说,就如同传国玉玺一般。没有这方大印,就算他占了大茅峰正殿为一时之主,始终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师父,没必要这么慎重吧?你习练茅山道法多年,这方圆百里有谁是你的对手?”马淳风的大弟子刘承玄见师父和师叔还有那些师弟们一副慎重的样子,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么些年,他在大茅峰是二人之下,百人之上。早已经习惯了被那些师弟们阿谀奉承着过日子,同时更养成了目中无人的习惯。
“原本这大茅峰,就是那茅六方的。说起来,为师等人倒是沾了当年运动的光才能入主这方福地。少时人来,你给我客气一点。能够不动干戈把大印要来自然是最好,实在不行再动手。”马淳风捧起三炷香,恭恭敬敬的对三茅真君画像叩首着,嘴里在那嘱咐起自己的徒弟来。
“那也只是怪他没有这个福分,师父不用心怀愧意。自古洞天福地自是福泽深厚之人居之。师父当年又不是巧取豪夺,而是奉了上头的命令前来接管这里的。既然上头有意如此,师父自然就是这里合法的主人。他茅六方霸占着茅山大印不还,才是蛮不讲理!”刘承玄跟在自己师父身后向三茅真君画像过礼后在那里慷慨激昂的说道。
“贫道知道世上无耻之人甚众,今日却觉得,自己犹如那井底之蛙一般。却原来,居然有人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马淳风,不知道你家娘子泉下有知,会不会为自己掬一把血泪!”师父带着我,登完了大茅峰前那长约千多步的石阶。长身迎风站在那里冷笑一声说道。
几十年前,师父就是被人从这里撵下山去,自此再也没有踏入大茅峰半步。不是师父本事不济,只是民不与官斗罢了。而这个马淳风,为了巴结当时的专员,不惜将自己的娘子灌醉双手奉上。事后,专员给了他一个入主大茅峰的身份。而他的娘子,则是不堪羞辱投河自尽。这件往事,除了极少数人知道之外,马淳风数十年来是守口如瓶。他没有想到,师父居然也知道个中内情。
“茅山掌门当前,休得放肆!”师父一句话说完,刘承玄便跳了出来,抬臂一指在那里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