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这么一气,宋斐缓回了精气神,邝野也终于从最初的崩溃里恢复,再说话口齿和条理都清晰多了。
不过他没先说自己的事,而是急切地打听外面的事:“学校到底怎么了,那些人又怎么了,外面现在什么情况,除了你们,其他同学呢!”
一连串的问题既代表他的恐惧,也代表他的迷茫。
尽管已被困在这里许久,但发生的所有还是让人觉得太不真实。
小伙伴们把自己所掌握的全部情况和盘托出。起先邝野还不愿意相信,毕竟丧尸病毒什么的听起来就像电影,可当宋斐把手机里录的广播给他听之后,他不得不信了。
听完广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邝野就那么呆坐在地上。
小伙伴们耐心陪着,等他消化。
终于,他的嘴唇抖了两下,慢慢出声:“当时馆里人不多,我正好游完上岸,突然就听见外面有尖叫,然后卢淼跑进来,说有人疯了。一开始谁都没当回事,还有一些想出去看热闹,结果那些人就冲进来了,见人就咬,我吓傻了。卢淼一下就跳进水里,我也鬼使神差地跟着跳,我俩就躲在泳池里,眼睁睁看着同学往外逃,那帮疯子就追,后来游泳馆就空了。他说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俩就去了更衣室,没想到这一躲就出不去了……”
何之问:“你在更衣室里躲了一个月?那你吃什么啊?”
周一律:“躲一个月一直只穿泳裤?”
王轻远:“卢淼呢。”
邝野原本整理好前两个问题的答案了,可王轻远最后的三个字,打碎了所有。
他垂下眼睛,好半晌,才低声道:“没熬住,就前天的事儿,他说不行了,他不想坚持了,然后就开门冲出去……”声音到这里哽咽,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也是晚上,和现在一样,我看着他往那些东西的方向冲,最后……也变成了它们。”
保洁室里一片安静。
众人心里难受,想安慰,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在惨烈的死亡面前,一切话语都轻得像尘埃。
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邝野努力扯出苦笑:“幸亏休息区那边有自动贩售机。最开始两天我们还是挺乐观的,以为学校会派人来这边,后面饿的不行了,也不能一直水管子喝凉水,听外面没动静,就开门出去。也是幸运,馆里那些……呃,丧尸,那时候都走了,整个游泳馆都是空的,我俩一开始是想跑,没等出去就看见正门外面有丧尸晃荡,我俩一想还是不行,就去休息区砸了贩售机玻璃,先把饮料和碗面都弄回来了。”
“幸亏这边偏,没多少人。”宋斐光听都觉得后怕。
“嗯,平时来游泳馆的同学就不算太多,那天还是考试。”
“你不用考试?”
“我大四了。”
“……大四你不去找工作你在学校里游什么泳啊!”
宋斐崩溃,众战友也囧得不知如何吐槽,别人是没逃开,这位同学是自己往枪眼上堵!
邝野被吼得这叫一个委屈:“我找到工作了,全球五百强……”
宋斐:“那你赶紧去实习啊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回来!”
邝野:“签三方协议。”
宋斐:“……对哦,你是哪个学院的?”
众战友扶额,这他妈哪里对了!!!
尽管话题转得非常尴尬,但等到邝野说出“文学院”三个字,小伙伴们瞬间忘了那些有的没的,都去看李璟煜。
后者一脸懵逼:“我不认识他。”
小伙伴们眯起眼,重新打量邝野,第一次对其身份产生了怀疑。
邝野无奈:“一个院同年级的都未必认全,我和他不是一届,不认识很正常。”
“行,就算正常,”宋斐忆起前仇,“你光着身子藏水里吓唬我怎么看都不正常了吧?”
“不是,”邝野一脸纠结,“我没想吓唬你,我是想自杀的。”
宋斐惊住,没料到是这么个回答。
小伙伴们也瞪大眼睛。
邝野叹口气:“卢淼那什么之后,我就也不想活了,但是又挺害怕被咬,我就想着到水里自杀。但是我水性特别好,在水里能憋气很久,干等也不死,你就下来了,我还以为是丧尸,就想着反正都要死了,正好拉一个垫背解恨……”
宋斐仰头长叹,这无妄之灾,想解都没处下手。
“自杀你脱那么干净干嘛?”周一律还是不明白,“穿衣服不是沉得更快吗?”
邝野摇头,正色道:“人这一辈子,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就应该什么都不带,尘归尘,土归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周一律:“……”
众战友:“……”
李璟煜:“没错,是我们院的。”
新伙伴的地狱二十八天彻底清楚,又跟小鲸鱼认了亲,大家也总算能什么都不想,专心休息。
已是后半夜,他们才完成不到一半的路,按这个速度,想在天亮之前抵达地下停车场根本不可能。可体力已经不那么充沛,虽然没到透支的地步,但也不容乐观。
逐一看过战友们疲惫的脸,宋斐思量再三,提议:“要不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
冯起白率先打着哈欠附议:“我赞成。”
战友们面面相觑,全票通过。
这是一处新的营地,自然也需要新的地铺。
邝野离开男更衣室的时候一门心思自杀,也没带上门,大家原本担心会有丧尸进去,后来出去一探,丧尸都在泳池周边晃荡,也就顺利溜进去,关门落锁,然后大大方方撬开了全部柜子。
除了邝野自己的衣服,其余带回的衣物都成了地铺原料,但在此之外,小伙伴们还撬回来六个手机,以及最大的战利品——两串钥匙。
几乎每一个锁着的更衣柜里都有钥匙,但只有这两串,挂着车钥匙。
武生班小伙伴们看见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邝野看见的时候却莫名感觉到了脸颊肿痛。虽然车钥匙和被打脸之间没有任何直接联系,但他就像个被闹铃忽然唤醒的催眠病人,于钥匙串的晃荡声里,伸手摸了一下脸,然后不太确定地问:“之前是不是有人打过我?”
赵鹤下意识挡在了黄默前面。
宋斐拉过邝野,四目相对,严肃而认真:“没有,都是你在打我们。在水里,在岸上,在保洁室,你都忘了?”
邝野怔住,半晌,愧疚道:“对不起。”
宋斐摇头:“没事,我们都是同学。”
黄默躲在赵鹤身后,忍俊不禁,又莫名感动。
这感动不是单纯来源于宋斐或者赵鹤,而是这个集体中的每个人。
林娣蕾曾经和她说,这是一群非常靠得住的男同学。
她现在想告诉对方,这是她遇见过的,最好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