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千里戈壁中,这顶小小的帐篷如同一叶无助的孤舟,不停地被风沙戏弄着。
整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大捧大捧的沙子被狂风不住泼撒到帐篷上。完颜宗翰的次子完颜斜保不得不每隔一小会儿就捅捅帐篷顶,把堆积在帐篷顶上的沙子弹开,否则要不了多久这顶帐篷就会被压塌。
“我们必须在后天晚上之前渡过沙河。”完颜斜保烦躁地在帐篷中走来走去。
“那么你最好祈祷这场沙尘暴赶紧停下来。”帐篷角落里,都统蒲罕慢条斯理地用一方白纱擦拭着自己的佩刀。
他对着油灯的光亮仔细地审视刀锋上的几个微小缺口,一股淡淡的遗憾升上心头。即使是锋锐的宝刀,经历了接连数日的拼杀,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折损。
刀犹如此,人何以堪?他们这一行数人早已困顿疲惫,如果不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所坚持的信念,恐怕在很久以前就倒下去了。
蒲罕将刀收回鞘中,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你去睡吧。轮到我来接你的班值哨。”
完颜斜保紧锁眉头,走到帐篷的另一边,解开自己的行囊,把毡毯铺开。
他坐下的动作惊动了在一旁闭目养神的人。高庆逸把自己紧紧裹在厚实的紫色披风内,微微睁开眼睛,瞄了完颜斜保一眼。
“抱歉,打扰你思考了么?”
“你们吵得很。我哪里能思考。”高庆逸咕哝了几句,继续闭上眼。他是辽国降人,一个很有谋略的人,熟悉这里的一切,正是有他做向导,他们这一行人才勉勉强强地绕过沙河中的乱流,走到这里。
此处是一小片平坦的荒地,算是沙河中的一个孤岛。他们本来打算在这里休整一晚,并治疗完颜宗翰的伤,但当天夜里就起了沙尘暴,仿佛是沿河而下的洪峰,瞬间将荒岛吞没了。
这一呆就是三天。
沙尘暴仿佛无止无休,一直会刮到时间的尽头。出发前村庄中的老者曾向他们提起,沙河中的沙尘暴短则一天,长则经月。此刻唯一能往好处想的,就是追杀者的进程应该也被这场沙尘暴所阻碍。
但现在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困难不是沙尘暴,而是断水。
为了不被敌人追上,他们抛弃了一切额外的辎重,但不包括饮水。可没想到的是,他们遇到了一队宋人乱军(民众自发组织的义军),一场激战下来,虽然他们全歼了对方,但全部的水车都给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