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跟进来的楚老王爷恰巧听见了这一番对话,当即冷笑,“皇上莫不是忘了,老臣才是楚王府的一家之主。”
泰和帝笑着转身,见到被婢女搀扶着的楚老王爷,挑眉道:“是朕年老昏聩,竟忘了这一茬。”
楚老王爷冷着脸低下头,“皇上万寿无疆,又岂会年老昏聩?”泰和帝分明是故意的。
从前梵沉还在世时,泰和帝对楚王府虽然不算太热切,但犹能保留着三分态度,如今梵沉的灵柩才回城,老皇帝竟就这般迫不及待想要鸣炮庆祝了,这一朝天子,实在让人心寒。
楚老王爷面无表情,心早已凉透。
泰和帝目色微闪,他也知楚老王爷正伤情,索性不再绕弯子,“老王爷既是一家之主,想来能做得了主让朕一睹梵世子的遗容了罢?”
楚老王爷身子怔了一怔。
“莫非梵世子的尸体毁得过分,不堪入目?”泰和帝温柔地继续补了一刀。
腹内气血涌到了嘴巴里,满嘴的血腥味,楚老王爷剧烈咳嗽起来。
婢女马上递来帕子,楚老王爷捂住嘴巴,再拿开时,素白的帕子上猩红触目。
泰和帝眯了眯眸,眼底得色一闪而逝。
只要梵沉一死,距离楚王府土崩瓦解之日也就不远了,江山祸患终可除。
阡陌等一众下属狠狠攥紧了手指,终于能理解先前二爷为何如此冲动了。
泰和帝此举实在是让人恨到极点!
收回思绪,泰和帝故作脸色大变,厉声问旁边的人,“楚老王爷这是怎么了?”
婢女跪在地上,小声道:“老王爷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今日又闻世子爷死讯,身子没能撑住……”
“传太医——”泰和帝马上摆手吩咐。
“有劳皇上挂心。”楚老王爷站直了身子,道:“老臣府上就有府医,用不着劳烦宫里的太医受累奔波。”
泰和帝这才想起来楚王府内是有一位神医的,曾经出自灵渊门,后来退出江湖以后就来了楚王府,在梵沉的举荐下入了太医院,后被分配到楚王府来。
脸色有些尴尬,泰和帝抚恤道:“不过是普通的感染风寒而已,老王爷身子骨这样健硕,想来那风寒还奈何你不得,无须担心,不会有大碍的,您且先回去歇着,灵堂之事,一会儿安排个人来主持就是了,老王爷身子要紧。”
说完,就示意几个锦衣卫护送老王爷回去歇着。
这其实是变相的威胁了。
楚老王爷若是不回院子,那就是抗旨。
都到了这一步,老王爷心中再不甘,也不得不遵从旨意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回了院子。
阡陌咬着下唇,低垂的面上满是滔天恨意。
老王爷走后,泰和帝才看向阡陌,道:“如今你能否开棺了?”
阡陌缓了缓神,吩咐:“开棺!”
几个身穿白衣素服的护卫上前来,慢慢推开了棺盖。
泰和帝探身定睛一看,躺在里头的是具焦尸,辨不清面貌。
他蹙蹙眉头,看向阡陌,“你们是如何得知这具尸体就是梵世子本人的?”
阡陌直接把唇角咬出了血,那种恨不能把腰间佩剑狠狠刺进泰和帝胸膛的念头越来越重。
“皇上的意思,是在怀疑楚王府弄虚作假欺君么?”
灵堂外,梵越响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原本被护卫们锁在了房间里,无奈之下顺着柱子爬上房顶,掀开琉璃瓦才得以出来,不过被锁的这短短时间内,他又想到了大嫂和小包子,冲动压下去不少。
泰和帝勾唇一笑,“楚王府怎可能欺君,朕只是好奇你们如何认出梵世子身份的?”
梵越抬起头来,声音冷透,“皇上若不放心,大可让仵作前来验尸。”
泰和帝马上吩咐旁边的孙大宝,“去大理寺请仵作。”
梵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垂下的脸上因暴怒而扭曲了面容。
“皇上。”薄卿欢的声线极是轻柔,“微臣以为,验尸倒不必了。”
“哦?”泰和帝看向薄卿欢,“梵世子惨死华亭山,为了不让楚王府认错尸体将来追悔,朕让仵作前来验尸,薄爱卿觉得不妥吗?”
薄卿欢低笑,“微臣觉得,当下最紧要的是查明华亭山坍塌真相给楚王府一个交代,皇上以为呢?”
不待泰和帝开口,薄卿欢又道:“楚王府乃开国最大功臣,声名显赫,楚老王爷更是颇得先帝器重,如此显赫之家陡生变故,皇室是该给个交代的,若是皇上无异议,微臣愿意全权代理追查华亭山坍塌真相。”
梵越低垂的眉目动了动。
泰和帝眼眸渐敛,他当然不希望薄卿欢去查这件事,可薄卿欢当着楚王府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了,他若是当场拒绝,他日传到百官耳朵里,尤其是传到那些个顽固不化的史官耳朵里,定会在史册上留下千古骂名。
“薄爱卿所言极是。”泰和帝僵硬地笑着,“此事便由你全权负责,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查出真相。”火螭卫是谜一般的存在,一个薄卿欢又能如何?再来十个薄卿欢也查不到火螭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