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早前没了舌头,自然不可能回答敛秋的话,只手上动作不停,神情愈发狠戾。她已经是输得一无所有的人了,难得大夫人还念着旧情给她一线生机,她如今唯有紧紧抓牢,才能有机会再回金陵,再得大夫人重用。
敛秋吓破了胆,再顾不得那许多,迅速扯下肩上的包袱来直直朝着郑嬷嬷砸去,嘴里嘶吼道:“老虔婆,你魔怔了不成?”
郑嬷嬷膀大腰圆,身形健硕,敛秋只是个小姑娘,哪里逃得出她有力的双手,眼见着郑嬷嬷手里的火炭逼近了自己,敛秋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往后挪。
此地本是高粱田,高粱成熟收割,地还未翻新,仍有连着根的高粱秸秆在里面。
敛秋不妨,撑地后退的时候左手一下子摁着尖锐的高粱秸秆压了下去,秸秆刺进掌心,痛得她尖叫了一声。
趁此机会,郑嬷嬷心下一狠,快速蹲下身来,一手扣住敛秋的脑袋,另外一只手将火炭往敛秋白净的小脸上一烫。
顷刻间,敛秋剧痛的嘶喊声并着皮肉被火炭烫熟的滋滋声不断回旋交织于半空。
郑嬷嬷捏着火钳的手亦不住地颤抖,烫敛秋的同时,她想起了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被大小姐给烫了舌头的,这种痛,再没人比她更能深刻体会。
触景生惧的郑嬷嬷终是存了一丝不忍。
将火炭从敛秋脸上挪开,她抿紧嘴巴打手势,意思是让敛秋快走,如若大小姐问起来了,她就说不慎落水身亡。
敛秋原本清秀的一张小脸被烫得面目全非,她失声痛哭,双手恨不能将脸上的疤痕给抠下来。
眼泪落至烫伤处,如同在伤口上撒了盐,痛得她浑身抽搐,目眦欲裂,恨不能将郑嬷嬷碎尸万段。她犹记得出门前大小姐嘱咐她逃出去安定下来以后找个如意郎君嫁了。
她们做奴婢的,一辈子没什么太大的祈盼,就只盼着主家能大发善心为自己许个好人家。
一场风寒,让她在睡梦中无意将大夫人的秘密泄露了出来,大夫人铁了心要她死,幸得大小姐心善救了一命。
敛秋很明白,她唯一能靠得上的就只是这副清秀的容貌了。
可现在,连唯一的依靠都被人毁了,她今后还如何活得下去?
恨得险些咬碎了银牙,敛秋瞳孔涣散,已然失去了光彩,再无丝毫生的欲望,挣扎着站起身来,她捡了郑嬷嬷的火钳,就着郑嬷嬷背对她这个姿势狠狠朝着郑嬷嬷的后脑勺砸下去。
郑嬷嬷不妨,后脑勺遭了重击,还未来得及痛呼便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敛秋唯恐她没死绝,又朝着面部狠狠砸了几下,直砸得血肉模糊才肯罢休。
左右已经毁容毁了一生,她也不介意在死前为自己报仇雪恨。
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沾染在灼烧过的伤口上,痛得敛秋整个面部都扭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的她心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她不明白,自己分明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大夫人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天下如此大,竟连一个小小丫鬟的容身之所都没有么?
不远处隐隐传来焦急的呼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