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璧听得小拳头攥得死死的。
他是气血旺的性子,又怎的忍得住,复又大声道:“我要做不世出的英才!”
季清菱心中一定,柔声再问道:“你可知什么叫做‘留取声名照汗青’?你读史,可曾向往古时英雄名臣?”
张璧用力点头。
他习武至今也有数年了,身上的血热得很。
哪有人不想青史留名?
“你这样的聪明,这样的出身,将来想要做官,自是唾手可得,可天下官员何其多,青史垂名的又有多少?你看古今名臣,又有哪一个是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就能得万世景仰?若是要辛苦做事,你可能吃得下那份苦?”
少有小儿不喜欢得人夸,也少有人不喜欢让人喜欢,张璧自不例外。
他得季清菱一夸,再得她一激,想也不想便道:“我不怕苦!”
季清菱自然知道,这只是说说而已,将来遇得事情,会如何行事,全不看今日所说,只看将来所为。
可只要在他心中埋下了这样一颗种子,便有长大成材的可能。
她细细地把从前顾延章在赣州做的事情同张璧小声说了一遍,又道:“你大哥哥从赣州走,满城百姓垂泪而送,他有这样一桩事情,这辈子便不算虚度,你若是他,在京中被人骂一声说是‘废物点心’,会不会放在心上?”
张璧有些无措,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季清菱轻声道:“旁人背地里骂他有什么要紧,他自家行得正,天下间人人晓得他的好,心中都盼他好,骂他的人,自有旁人帮着骂回去,他平日里辛苦做事,用尽心力,只往于天下有益之处去,又哪里有空闲去管别人怎么说——难道旁人骂他是废物,他在任上做的事情,便不作数了?赣州的百姓,便会认同了?”
她微笑地看着张璧,笃定地道:“这便是道理——你踏实辛苦做事,便有回报,旁人说什么,骂什么都拿不走——等到你当真日日忙于正事,哪里又有空暇去管那等闲人胡说八道?你这般聪明,大好时间不拿来向上上进,却用来同他们计较,岂不是暴殄天物,空耗光阴,平白拉低自己身价?过上几十年,他们再无声响,可过上几百上千年,提起你,人人都还记得——你作甚要这般给他们面子?”
说着又把少时顾延章如何悬梁刺股读书,后来如何做转运章程,又如何提前去赣州寻访,在州中如何治政,每日如何吃苦,行事如何艰难,一一都捡那难的说了。
复又道:“他虽不聪明,可把的功夫都用在这上头,也有如今成事,你比他聪明这样多,只要沉下心来行事,将来想要有作为,越过他,实在是轻而易举,想要比史上名臣,成天下英才,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若你日日把时间空耗在同那等无所事事,只会抬头骂人,不会低头做事的人去计较,今日打这个,明日骂那个,便是天地间第一聪明,一日也就只有十二个时辰,哪里再有功夫去做英才?”
张璧打胸口当中燃起了一腔火,与季清菱道:“姐姐,我再不同他们置气,我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
季清菱便道:“做大事不错,可知事才能行事。”
就这般一路慢慢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