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瑛听得他拒绝,眉头顿时一皱:“你这厮好生不识抬举……”
“五郎,休要胡言乱语,冲撞了岳郎君,他可是读书人,与咱们这大老粗不一般”袁晃一边喝止了袁瑛,一边看了岳曦一眼,发觉岳曦根本不为所动,便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将岳曦邀来,笑了一笑之后,便与众人一起离开了。
“兄长待方才那竖子太过客气”离得远了,袁瑛昂然道:“邀他来,他既不来,于脆绑了就是”
“休要胡说,当初叶畅将那竖子带到长安,与算学馆人比试,想来是叶畅得意弟子。我原本想将他邀来,探探他的底细,看叶畅究竟有些什么本领。你这般轻率,必然引起怀疑,误了我们大事”
“有什么探的,朝中并无英雄,使叶畅这等小辈成名罢了,哈立德不是教了我们破朝廷兵马之策么,而三年前那姓刑的死鬼,也给咱们透露出朝廷虚实”袁瑛此时口气与三年同相比,更为傲气霸道:“这三年来,咱们可没有闲着”
“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方贤弟,让你看笑话了。”
“袁大郎何出此言,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与亲兄弟一般,有什么笑话的。”方清嘿嘿笑了笑。
三年前他们乘着长安城中的混乱脱身,王焊一党被诛杀于净,故此也没有人追究,在把哈立德救出来之后,凭借哈立德携带的宝石起家,加上又拐弯抹脚走了王启年的门路弄到了海船,他们倒是赚下了不少家当。富则富矣,贵却未得,想到三年前看到李隆基出巡的排场,想到王焊等人的野心,他们心中总有一团火在烧。
而现在,他们觉得,自己的机会似乎来了。
此时离岳曦处已经隔得远,加之周围又都是自己的亲信,他们不惧有人听着,故此袁晁站定之后,回首正色道:“方兄,此次中原、关中之行,我决心已下,你呢?”
“我也一样”方清斩钉截铁地道:“此天授之时,不取必有后患”
“是,关中、中原,连年饥馑,官府不知抚恤,赋税甚至更重于以往,朝廷衮衮诸公,穷奢极欲,有意乘此饥馑,再行兼并,叶畅手拥天下近半之财,却坐视不理,甚至推波助澜,好将饥民骗至边疆为其奴婢……”
袁晁将自己这一路上所见、所思细细说来,众人听得连连点头。此次袁家兄弟与方清在歙州会合,然后北上入关中,再折向东到河东、河南转了一圈,所到之处,土地兼灭异常严重,自耕农几乎被完全消灭,而富贵之人的田庄则是连阡接陌。
大量人口失去土地,再加上连年自然灾害,中原情形可以说是危机四伏。不仅中原,淮南、江南,最主要的经济作物原本就是蚕桑麻布,受到安东、安西棉业的冲击,已经甚为萎糜,而朝廷的赋税又不能减少,这使得百姓同样困顿。
“不说百姓,就说城中富家,此刻也是怨声载道,这几年各种商会冒个不停,坊柜银行一家接着一家,还有各式各样股产份票——我们可都是明白的,如今在长安和洛阳正兴盛的所谓吕宋金票,我们是去过吕宋的,自然都知道,那纯是胡扯,那么大的岛,到哪儿寻金山去,况且去吕宋岂那么容易,虽然买得到辽东大船,却也往来不易”
所谓吕宋金票,乃是三年前不知谁放出的消息,说是在流求再东南四百里,有大岛吕宋,上有金山。此时正值王启年等发现流求金山的传说大盛之时,王启年等如同叶畅一样,成为长安、洛阳中下层百姓心目中的偶像。故此便有人出面牵头,成立了所谓的吕宋商会,发行吕宋金票——就是大伙持此股本,待在吕宋寻着黄金之后凭票分红。
袁晁兄弟的财富,一多半是从吕宋、林邑等南洋国家而来,他们这三年间,去了吕宋数趟,对那边的情形更为熟悉。那个遍是蚊虫、连土著也同蚊虫毒蛇般的岛国,比起被认为是瘴疠之地的岭南还要让人恶心,虽然也有些黄金,却不是大唐人可以开采的。
“象吕宋金票这般的骗局,在长安洛阳大行其道,可是这等骗局,终有揭穿之时,到那时长安、洛阳只怕也要骚乱。”袁晁说到这,神情便有些兴奋,这几年跟着哈立德算是没有白学,他的眼光与此前相比,可以说大有不同:“总之,如今大唐,看似繁花盛景,实际上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朝廷虽拥大军,却分布于四方,急切之间,难以调动,且叶畅、安禄山、哥舒翰之辈,岂无反意,只要我们将中原起事,这些边将定是先观望然后自立,到那时,我们举中原之人力物力,再扫平四方,大事可成”
他说得兴奋,周围诸人听得却是惊心动魄,虽然大伙都知道,袁氏兄弟、方清自三年前起就有反意,却不曾想,袁晁为了谋反,竟然会想这么多。
“所以这条辙轨,到时第一个便要破坏,不令朝廷借辙轨调兵运粮。”袁晁又一指山脚之下的辙轨:“辙轨运量,十倍于道路,若不断之,终为心腹之患”
他正指着间,却看到远处的岳曦,拦下了一匹正在奔驰的快马,那马上骑士看起来应当是位信使,正在与岳曦说着什么,虽然岳曦沉稳,可是听得对方说了,还是用比较夸张的动作表示心中的惊讶。
“不是是何事……段九,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袁晁下令道。
段九跑了过去,他还没有赶到,那信使就又催马离去,岳曦似乎想到什么,也匆匆离开,只留下附近一些管事工人,继续收拾东西准备扫尾。段九找了个工人,塞了些钱之后,才从那工人口中得到了消息。
他回来时神情有些异样,袁晁道:“怎么了?”
“李林甫死了”段九道。
“李林甫……李林甫?”
才过了几年功夫,李林甫这个名字就让人有些淡忘了,只因为这几年里,大唐的时局变化太大。但当袁晁想清楚李林甫是谁,他吃了一惊,然后又一扬眉:“这么说来,叶畅岂不是要送其妻回辽东?”
“这是好机会,要不要召集弟兄们,中途截杀他,然后谎作朝廷所为,令其部下不自安”一人叫道。
“人少了不成,京畿禁军虽不堪战,叶畅身边的亲卫却是虎贲,人少了难以成功。人多了又容易惊动朝廷,误了诸位兄长的大事。”又有一人反驳道。
“叶畅死了丈人是他的事情,与我们何于,我们按着自家的计划行事,莫要管那么多。”袁晁摆了摆手:“只要能夺下京城,便可以号令四方,原本我还有几分忌惮叶畅,若是叶畅离了京城,那就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