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煊炽见他神色稍缓,松了口气,只想着接下来要一步步笼络关系,不能一律采取“柔和”的方式打动他们,有的时候,极端也是必要的。他赤着双脚,不一会便觉寒气侵蚀,连忙走到一边穿鞋,却发现鞋子被溅起的水花弄湿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他无奈地叹息,瞧向欧阳华,欧阳华噗嗤一笑,却又立马打住,正经道:“我去给你拿,去去就回。”
穆煊炽目送他的身影远去,突然蹲倒在地,托着腮,忽又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这出戏太妙了!”他摇头晃脑,兀自嘚瑟,“看来我有个伴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哈哈哈哈哈。”他笑了一会,又咳嗽了几声,连忙摆正神态,端正姿势,又是一副自怨自艾的愁苦模样。
欧阳华带来了一双新的布绒鞋,穆煊炽哪里见过这般好的鞋子,当下欢喜拍手,叫道:“多谢欧阳大哥!”从欧阳华手中接过,穿在脚上,舒滑柔软,正正合脚。欧阳华这才真正打量起穆煊炽来。他脱了乞丐装束,洗净污浊,暗夜繁星的双眸,棱角分明的面庞,一头乌黑发丝散在肩头,神情傲然冷冽,那直射而来的目光竟是让欧阳华忍不住闪躲。原先那般欠揍的表情,怎么消失了?
穆煊炽见他呆呆出神,笑道:“欧阳大哥这是怎么了?”欧阳华眼神再次聚焦,哂笑道:“我觉得你还是更适合小叫化的装束。”穆煊炽双眼一翻,不去理他,自顾自地朝园外走去。欧阳华举步追上,道:“一天奔波,你也累了,我带你四周转转,你看可有自己喜欢的住处。”说罢双足一晃,竟似腾空而起,远远超过穆煊炽。穆煊炽见他这等怪异轻功,越发觉得天绝教武功妖术多于正统,满是不屑,不急不慢地跟在后边。
后来穆煊炽找了个及不起眼的小阁楼,说这里清静,便住下了。欧阳华见他未曾挽留,也不介意,只问他需要仆从与否,穆煊炽一一拒绝。
当晚穆煊炽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思索万千,今日怪事一件件铺展在他眼前。天绝教武功诡谲奇异,另辟天地,内功心法不同,招数变幻自也不同。他过于循规蹈矩,比武之时,怕是占不了上风。又想到今日温泉奇遇,不免偷笑出声。
原来,今日温泉缠斗一事乃是假象,秘密协商一事才是真相。那蒙面黑衣人其实是薛无,他原先在弈剑山庄看护花景正,却在夜时被一伙奸人“毒晕”,但他是什么人?他是名冠天下的神医。区区小毒,又怎么能将他迷晕?当下假装中计,不省人事,却在偷瞄时,发觉他们的意图,“鬼祟”跟踪,一路而来,竟是发现了魔教老巢。当时他改装易行,藏匿于教徒之中,正巧遇见李清沅离开,穆煊炽被孟卓继带走,心中大惑。不动声色继续潜伏,直到,他一直寻来温泉。之后穆煊炽如何大骂,如何呼喊,如何落水,如何猜忌,都是二人齐心协力所做之戏。一来是为了让孟卓继怀疑部下,二来是为了协助穆煊炽救出花景正,不过现下二人又有了更长远的目标——找出武林大会后多人失踪受伤的真相!
穆煊炽在床上辗转,见窗外清风细细,月色淡入,山谷中忽时传来鸟鸣。想到贾磊,心下一酸,从随身布袋里掏出那本《金刚经》,借着月色,读了起来。
外面突然咚咚几声敲门,穆煊炽翻身而起,将册子藏在被褥下,走去开门。门外孟卓继神情古怪,右手扬了扬一本书,道:“炽儿,你还没睡吧,为兄有要紧之事与你相商。”穆煊炽心想你深夜造访,准没好事,却又依旧装作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道:“没睡没睡,孟兄,请。”孟卓继见四周无甚仆人,道:“怎生没人服侍你?”穆煊炽捏了捏耳尖,道:“我这习惯了自食其力啊,小叫化可不敢要人来服侍。”孟卓继轻轻一笑,也不再强求,将手中书册往烛光下一放,神秘兮兮地对穆煊炽道:“你可知这是什么?”穆煊炽无所谓的摊开手,道:“我哪里知道呢。”孟卓继突然收敛笑意,奇道:“你当真不知?”穆煊炽这可摸不着头脑,道:“我要知道什么?”孟卓继像是松了口气,道:“那你总该知道‘寻龙剑诀’吧。”穆煊炽眼中放光,看似贪婪地说道:“武林至尊之书,我怎会不知,”又故作惊讶之状,“难道,你手中这是?”
孟卓继有些遗憾地笑道:“这是翻录本,不是真本了。真本,已经给了那些掌门帮主们啦。”穆煊炽知他所说乃是几天前之事,心中疑惑地确是“寻龙剑诀”为何会在天绝教手中。“可我听师父说这是皇室所有,怎么又到了你手里?”孟卓继道:“这是父亲传与我的,二十多年前,这‘寻龙剑诀’就不在皇宫之中了。”穆煊炽好奇心起,又想起孟卓继先前说的自己是他亲弟弟一事,问道:“孟兄,你为何说你我是亲兄弟,却又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孟卓继突然望向窗外,飞身而起,呼道:“什么人?”穆煊炽鼻子灵,闻得一股淡淡药味,心中大惊,只怕此人是薛无,原是要来见自己,却时间不巧。当下拦在孟卓继身前,微怒道:“孟兄,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就要走?”孟卓继道:“最近教众怕有叛徒奸细,你今日所见蒙面人,怕是......我会向你解释。”说罢探窗而出,穆煊炽见他在石林间几个起落,便看不见踪影。穆煊炽在室内踱步,心知一旦自己出手相助,俩人计划泡汤,不禁焦躁难耐,为薛无担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