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一本前朝绝版孤本《论语》,一盒徽墨,十刀澄心纸,一只玉笔洗,另外再加了个。
杜仲喜出望外,抱着一堆见面礼,笑得合不拢嘴:“发财了,发财了!”
许氏实在看不下去,涨红了脸啐道:“瞧你!一副没出息的样,也不怕姑爷笑话!”
杜仲也不恼,只一径嘿嘿地傻笑。
别的且不提,单只这本《论语》已是价值千金!有钱都买不到呢!
杜松看不到,低了头小声问当归,见面礼是什么,怎么仲哥这么高兴?
当归小心翼翼地说了。
杜松听了,半天没有作声,心里油煎似地翻滚着。
他是读书人,自然明白这份礼物的珍贵处。
又想着,若不是瞎了眼睛,只怕不止中了秀才,说不定连举人都已中了,只等明春殿试,哪里轮得到杜仲如此大出风头?
再一想,正是拜杜蘅所赐,他才瞎了双眼,以至折戟沉沙,硬生生地断了前程,毁了一生。
心头恨意层层涌起,紧紧地咬着牙关,脸上神情已近狠戾。
当归瞧得胆颤心惊,生怕给人瞧了出来。
好在这时众人的视线都被萧绝引去,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杜修见杜仲得了一大堆见面礼,生怕大哥再多说几句好话,轮到自己时什么都没有了。
急得不得了,跳着脚嚷:“姐夫,姐夫,还有我呢!”
萧绝笑着『摸』『摸』他的头,蹲下去把他抱在怀里:“有,都有!呶,给你。”
修哥儿收了两个,一个劲嚷:“才两个,姐夫好小气!最起码给十个才行!”
“好,”萧绝不以为杵,笑道:“十个就十个。”
果然又塞了几个到他手里。
小家伙抓了一大把,却仍不甘心,歪着小脑袋,嘟着嘴道:“姐夫偏心!大哥得了一堆宝贝,我却只有。别忘了,我也在学堂念书呢!”
许氏脸似火烧,叱道:“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今日怎么了?两个儿子,一个接一个地出乖『露』丑,全不让她省心!
萧绝哈哈大笑:“没忘,怎么敢忘了咱们的修哥呢?”
怀里一掏,变戏法似地『摸』出一样鸡蛋大小东西往他手里一塞:“拿去玩吧。”
杜修不识货,瘪着嘴道:“姐夫好小气,拿块破石头就想打发我!”
许氏虽不知其价值,想着萧绝既然随身带着,必然不是凡品,很不好意思地道:“让世子爷破费了~”
杜谦却看出那是块田黄石,肌理细密,温润可爱,按着石头的形状雕了个弥勒佛,形态『逼』真,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绝对不会比送给杜仲的那本绝版《论语》便宜。
吓了一跳,连道:“修哥儿还小,哪用得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杜诚越发不好意思,搓着手连连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萧绝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件玩意,有什么使不得。”
许氏小心翼翼地从杜修手里把田黄石接过来:“娘给你收着,仔细摔碎了!”
杜修却不管这些,不依不绕地追问:“姐夫,追风应该生了吧?你答应送我一匹小马,是不是忘了?”
杜蘅极为诧异,忍不住扫了萧绝一眼。
萧家以军功立世,家里自然少不了好马。
萧绝每次出门,骑的并不是同一匹马,就连杜蘅都不知道他的那些马到底叫什么名。
杜修不仅清楚,还知道它什么时候下崽!
“姐夫啥时骗过你?”萧绝颇为好笑,捏捏他肥嘟嘟的脸蛋,笑道:“这不还没满月呢吗?等再养几个月,让马夫驯好了,配了鞍给你送过来就是。”
“真的?”杜修眼睛一亮:“谢谢姐夫!”
这下,众人都心里有数了。
怪不得,杜修那声“姐夫”叫得这么清脆自然,想必这两个人私底下早就混得极熟了!
一众亲戚都羡慕不已。
不过是堂兄弟,就能沾这么大的光,杜谦今后得的好处更加数之不尽了。这么一想,望着杜谦的目光就越发的热切了。
各人都在心里盘算,要好好地跟杜谦拉拉关系,如果能巴结上这位新姑爷,那就更好了!也不枉千里迢迢来一趟临安城。
接下来是杜芙几姐妹和几个远道来的族中的子侄辈孩子,依序给萧绝见礼。
有叫“姐夫”的,也有叫“姑父”的,闹轰轰地一团。
萧绝没有多说,受了礼,含笑每人递了个。
各人都笑盈盈地称谢,杜蓉『性』子活泼,又被许氏娇纵惯了,见众人对杜蘅如众星拱月,忍不住想小小地使下坏。
她不敢直接对上萧绝,就拿着笑看着杜蘅,道:“大二姐姐,我可以拆开看吗?”
当面拆看,其实是极无礼的举动,也是没有家教的表现。
许氏和杜诚都当场变了脸,齐齐喝止:“蓉儿!”
杜蘅笑了笑,不以为意:“给了你就是你的,爱什么时候拆都可以。”
杜蓉笑嘻嘻地拆了,只看了一眼,登时哑了。
杜芙忍不住探头过去,大骇嚷道:“一千两!”
满室哗然。
杜诚本来以为,赏孩子的,图的是喜庆乐呵,一般也就三五个银锞子,就算穆王府是勋贵世家,有得是钱,顶多也就是五十两而已。
是以杜修问他讨要时,也没阻止,哪里想到萧绝出手竟是这样豪阔!
这时看着杜修抓在手里的十个,只觉口里发苦,额上冷汗涔涔。
那些族中亲戚,本来还在为送出去的一百两而肉痛,这时都不禁汗颜,看着萧绝的神『色』都不对了。
其中一个叫杜诠的,是杜谦的族弟,不止把一双儿女带来了,还带了个侄子过来。
本来乡下吃喜酒,就是拖家带口的,多个人顶多多张嘴,多花不了几个钱,却能让他们看看京城的繁华,长长见识。
这下子得了三千两的!登时臊得面皮紫涨,窘得连手脚都没地方放,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杜蘅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就你爱显摆!看看,吓得别人了!
萧绝气定神闲,回她一个微笑:小爷高兴!
幸好,这时决明过来,请大家入席:“酒菜齐了。”
人群便『乱』『乱』地簇拥着萧绝往厅里去了。
杜苓神『色』阴郁,默不吭声地落在人群后面。
自周姨娘死后,她的脸上就再没『露』出过笑容,杜府众人见惯不怪,也没有人理睬。
杜蘅无意间一回头,扫到她悄无声息地离了群,拐了弯朝假山后走去。
她微一皱眉,叫了紫苏过来,附耳低语几句。
紫苏悄悄地跟了上去,却见杜苓从袖子里『摸』出萧绝给的,也不打开,慢慢地对折,撕开,再对折,再撕……
紫苏掩住了嘴,震惊地看着她把装着一千两银票的撕成了无数指甲盖大小的碎片,似乎还不解气,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这才拍拍手,施施然进了饭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