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也能猜到,夏季为什么会下这着棋——从她出手要了夏正庭的命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这件事会善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夏季会疯狂到铤而走险,在宫中劫持她。
费这么大的力气绑架了她,应该不会简单地结果她的『性』命。
否则,刚才直接给她一刀就好,而不是敲晕她——如果料得不错,夏季应该很快会来跟她见面,谈条件。
她现在要做的是保存体力,努力通过各种手段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打定主意之后,她便不再费神去听外面的动静,试图通过沿途的各种声音来判断自己的位置。而是开始闭目养神,希望养足了精神,去跟夏季耗时间。
这本来的确是相当明智的选择,可惜她错估了夏季的愤怒和阴毒。
他根本就没打算通过挟持她,来向萧绝索取任何好处或是赔偿——因为他知道,一旦坐上了谈判桌,承认绑架案与他有关,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萧绝绝对不会放过他,而平昌侯府鼎盛时尚不见得能与他硬碰硬,此时卸下了军中的职务,夏家拿什么跟萧绝去斗?
唯一的办法,是置身事外,把夏家从这桩绑架案里摘得干干净净!
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浪费时间跟她谈判。
他选择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报复,来发泄心中堆积的愤怒和仇恨——他,把杜蘅卖了!卖进了最肮脏,最低等的窑子里。
会光顾那里的,绝大多数都是些社会最低层的光棍,或是码头扛活的苦力,或是走街窜巷的手艺人,或是落拓江湖的浪人。又或者,是一辈子都娶不起媳『妇』的穷苦人,好容易攒下点银子,到这种地方来尝尝女人的味道。
因为攒点钱不容易,所以一旦有机会碰女人,就会变成疯子和魔鬼,不变着花样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所以,在这里接客的,都是些过了气的,上了年纪的,又或是没有姿『色』,甚至身有残疾的女子……通常都称作窑姐。
因为她们甚至都没有一间象样的房子,住的地方破败不堪,因一天到晚接客,也不点灯,蒙着厚厚的布帘,散发着一股霉变的味道,看上去就跟煤窑一样。
这样的地方,收费也不贵,二十文钱就可以睡一晚。
所以,在这样的地方,如果能遇上一个走镖的镖师,那都算是撞了大运。
杜蘅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地方醒过来。
她躺在地上,身下是『潮』湿的泥地,连块青砖都没有。
一个老得跟杜老太太差不多,嘴上却描着腥红的唇膏,头上『插』满了廉价的珠花,身上穿着大红花袄的女人,正弯着腰,贪婪地打量着她。
杜蘅起初没有弄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这个打扮妖艳的老女人又是什么身份,正皱着眉猜测,夏季把她弄到这么个地方,究竟想干什么?
这时,她听到一把猥亵的嗓子正跟那老女人讨价还价:“五百两,不能再少了!你也看到了,这女人跟你们这里的姑娘不一样,细皮嫩肉,绝对的上等货!不消半个月,不最多五天,你就能赚回本!”
“你当老娘是傻子!”那红袄的女人却并不上当,伸出手指『摸』着杜蘅嫩滑的俏脸:“若是身家清白,莫说五百两,五千也值!可若真是上等货,又怎会送到老娘这里来?老娘开的是窑子,只想赚钱,可不想惹麻烦。”
“窑子”二字入耳,杜蘅脑中嗡地一响,脸上血『色』全无。
所有的笃定,所有的泰然自若在这一刻全都灰飞烟灭!
重生之后,她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恐惧过,害怕过,仓惶过,绝望过!
前世的悲惨际遇,毫无预警地闯入脑海,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难道前世的悲剧又将再次上演,不管她如何反抗和争取,都逃不过命运的拨弄?
不,她不要,她宁可死!
她瞪大了眼睛,不断地发出呜呜地低咆。
红袄女子伸手扯去她嘴里的抹布:“你是什么人?”
“送我回临安,我给你五十万!”杜蘅拼尽全身的力气狂吼,却发现逸出唇的只是呜呜的破碎而嘶哑的声音。
“原来是个哑巴!”红袄女子这才释然,眉尖一扬:“这可不成!做我们这行,盘子可以不亮,条子也可以不顺,不会说话可不成!花了钱,连叫/床都不会,谁他妈高兴得起来?顶了天一百两!”
“她要是能说话,老子还往你这卖?”猥亵的嗓子,冷冷地道:“四百,再不能少一文!徐家坝又不是只有你一家窑子!”
徐家坝这个地名一入耳,杜蘅几乎昏厥过去。
敢情马车载着她在城外瞎绕了一大圈,虚晃一枪,最后竟然又回到了临安城的西郊!
徐家坝就在流波河边上,与七星镇相隔不过三十里地,是临安最大的货运码头!
往北走十几里,就是穆王府的别院!
这里,每天有大量的船只通过,集中了全临安最多的码头工,更是暗昌,『妓』/寮,窑子最集中的地方!
绝望,再次攫住了她。
萧绝就算再聪明,也想不到夏季竟然把她放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红袄女子不再说话,而是动手解了杜蘅的襟扣,把手伸进去在胸口『摸』了一把,不情不愿地道:“三百,愿意就把人留下,不愿意你带走。”
那只手又瘦又干,却涂着鲜红的蔻丹,虽隔着薄薄的肚兜,却觉得凉得彻骨,杜蘅一阵哆嗦,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成交!”猥亵声音的主人,拿起一包银子,头也不回地离去。
自始自终,杜蘅没有看到那人的脸。
红袄女人这时忽地转嗔为喜,望着杜蘅『露』出一脸又是羡慕又是猥琐的笑:“啧啧,看着挺瘦弱的姑娘,想不到『奶』/子还挺大!”
说着,又把手伸进她胸口,胡『乱』地『揉』捏了起来:“啧啧,真他妈又软又滑,连老娘都忍不住想多『摸』几把,这下子真是赚大发了!”
指尖在她薄薄的肚兜上这么一拈,已经发现衣服质料极佳,心里打了个突。
长得这么水灵,还穿得起这么名贵衣料,绝对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丫头。
可转念一想,她反正是个哑巴,就算出身再高贵又如何?
只要看牢了她,到了她的这一亩三分地,还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
有银子不赚,是傻子!
杜蘅一阵恶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地搅动,终于“哇”地吐了出来。
红祅女人避之不及,被她吐了一身。
她捏着鼻子忙不迭地跳起脚来,嘴里尖声嚷道:“小翠,小翠!你个死浪蹄子,还不赶紧滚过来帮老娘收拾一下!”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从屋里跑出个高高瘦瘦的小丫头。
看模样不过十三四岁,穿着一身蓝粗布的袄子,两只手上脏兮兮的——显然,她正在灶上烧火。
“去,把地冲一下,再烧点水给老娘洗澡。”红袄女人大声吩咐:“另外,把……”
她『摸』着下巴,冲着杜蘅一阵『乱』打量,思量着给她取个啥响亮的艺名:“嗯,就叫蜜桃,细嫩多汁,一听就想掐一把,不红都不行!小翠,把蜜桃给带下去,洗干净,换身衣裳。”
小翠怯生生地问:“妈妈,让蜜桃姐住哪间房?”
“这还用问?”红袄女子道:“西院空着的那间!洗澡的时候,记得教她些规矩。老娘也好放出风声去。嘿嘿,有了这个活宝贝,想不赚钱都难!”
小翠触开杜蘅身上的绳子,杜蘅被绑了这许久,别说站,连伸都伸不直。
小翠耐心地替她『揉』着四肢,轻声轻气地道:“是暂时血瘀住了,『揉』开了就好了。”
杜蘅咬着唇,眼中滴下泪来。
小翠也见怪不怪,几乎是半搂半抱地把她弄进了后院,带到一间狭窄阴暗的房子里,房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小方桌外加一张椅子。
小翠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别哭了,这都是命。挨上几个月,就习惯了。”
杜蘅却无论如何也坐不住,身子一个劲地往下滑。心里明白,必是被下了软筋散之类的『药』物,这下便是想寻死都不能,更是心如死灰。
小翠扶了几次,见扶她不住,只好任她瘫到地上。
她打了水来,从床底下拖出一只木盆来,把热水倒进去,便过来帮杜蘅解衣。
杜蘅瞪着那只乌漆抹黑,也不晓得被多少人用过的木盆,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厌恶。
可到了这个时候,连命都保不住,又哪里还能计较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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