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逃出生天,回来跟我算账。”乌比阿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这样的人,认得出谁还未接近大限,谁又受到命运眷顾。见到你这样的人,很不容易。”她的视线停在维兰脸上,就好像说话的对象是他一样。
泰南突然道:“有个年轻的龙族,混进你的禁尸群中消失了,我想他已经在你手上了。他可以送我进金字塔林。”
乌比阿瞳孔微缩,转过身去,语气也严肃起来:“你说的是龙族,你应该知道我族如何对待龙族。不妨明说吧,我会尽全力保护这位年轻人,哪怕你以我600万子民的性命相要挟,我也不会把他交给你,除非他自己另有决定。再说,就算你说服了这位龙族跟你一起上路,他又如何能帮到你呢?”
灯神想了好一会儿,道:“请告诉他。如果他肯合作并信守承诺,我将进入人柱力的第二形态,以炎魔之刃的形象请他携我前往金字塔林。作为回报,路上他可以使用我御敌;拒绝我,我将把贵国变为荒废的坟茔群落。”
乌比阿义正词严:“他没有义务为我的子民担责。”
灯神轻哼了一声:“他也不必为害死600万血族感到内疚。”
乌比阿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从无条件支持维兰的角度出发,但在我看来,眼下的局面却隐约透着一股刻意的味道——泰南养精蓄锐了七千年,那么巧,偏偏选在这时候按捺不住攻上门来?乌比阿早知道他铁了心要去金字塔林。还非得有龙族帮忙不可,叫我们过来旁听的目的何在?
现在看她。一边表明亲龙族的立场和态度,一边借泰南之口介绍“人柱力的第二形态”等等知识,更别提背后还压着600万血族……似乎都在劝诱维兰接受泰南的条件。她不应该是泰南的敌人吗?难道……
我望向维兰,他正冷眼旁观乌比阿和泰南你一言我一语。乌比阿未必想对我们不利。但维兰最讨厌被人操纵,哪怕初衷良好。但这一次,600万血族的生死重担怕是已经从乌比阿身上溜到他身上了,虽然维兰绝不爱管闲事,可是……
再换个思路想想,这会不会又是一次“考验”呢?
乌比阿与泰南“协商”了一会儿,转身用征询(施压?)的眼神看过来。维兰却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对她表示感谢,然后爽快地接受了泰南的条件。乌比阿看上去有点意外。
“我答应了就会尽力。但不能保证成功,就我所知,金字塔林不是那么容易进的。”维兰对着阴影中的泰南直截了当地说。“你化作炎魔之刃以后,我还需要对你进行封印,确保你不会想化形就化形。这是我的要求,没得商量。”
“好。”泰南略想了想便同意了。
“那么我建议马上在外面进行封印,”乌比阿飞快地说,“不封印就让你进来。我可不放心。”
“可以,但这个龙族必须在场。”泰南说。“失礼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维兰.德加尔,这是内子席拉。”维兰用颇为正式的语气说,尽管对方根本看不见我们。
“德加尔!”泰南似乎十分惊讶,“原来是德加尔……你给我的感觉像是身居高位。终于还是德加尔得到了灵境吗?”
“不。”维兰简单地回答,显然不打算透露更多;泰南也没再追问。
接下来,乌比阿在维兰和我的陪同下出迷宫去给泰南治疗眼睛。“关”掉投影,她问维兰是否确定要帮助“那个灯神”,维兰不动声色地反问她有什么建议,她提及灯神的叛乱史,含蓄地说那人不值得信任。
“他是个人柱力,我能怎么办。”
“的确,除非神器本身湮灭了,他是无法被消灭的,但进入第二形态会大大限制他的行动力,封印过后,他更是难有作为,就像一件永不磨损的冷兵器。关键是,不能让他有机会接触到旁人。”
维兰沉默了一会儿,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上一个小德加尔’发生什么事了吧。”
她却不为所动:“等你通过最后的考验,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们踏上符阵,没经过来时的空间表盘就已经置身于神殿。维兰封了我的耳朵。殿门开启,一股微腥的冷风吹面而来,紧接着,满地白花花的禁尸碎块映入眼帘,让我顿时有些反胃。乌比阿蹙眉扫视了一圈,踮着脚尖绕开尸块,走向戳立在前方的矮个子灯神。
神器与人柱力有两种共生方式,一种是泰南目前的状态,形态以人柱力为主,能力以神器为主——这是最常见的。比锡伯也是这样。
结束治疗后,他们交谈了好一会儿,看情形似乎发生了分歧。我不明状况,只能紧张地观望,几分钟后乌比阿退后一步,表情严肃地望向维兰,而维兰与泰南牵起了小手……
金色弧光在他们相握的手上跳跃。牵手结束,泰南仰面朝维兰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维兰和乌比阿都后退了好几步。泰南站立着,两手两脚自然地分开,周身渐渐腾起一股不知是光还是气的黑色物质,看上去气势磅礴,他的身体在中间显得特别小。我很快发现这不是错觉,他的身体的确正在缩小,高度收得慢些,宽度和厚度的变化最为明显;那身无袖金袍,像是有生命一般,将他的肉体连同四肢平滑地包裹起来,渐渐压扁成一柄大刀的模样。
刀长只比我短一点,通体浅金色,镌有黑色铭文,与先前他皮肤上的刺花如出一辙;刀身形状扭曲,像被烤化过似的;刀尖向下,并未嵌入地面,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擎着它,使它站立不倒,却又微微震颤。
维兰揉了揉我的耳朵,说这就是泰南与鬼哭者共生的第二形态——人柱力牺牲自己的身体来压制神器的能力。鬼哭者终于安静下来了。
生平头一回目睹一件神器的真容,我不禁幻想泰南初次见它时是什么感受,又是如何与它纠缠上。黑色的光或气仍氤氲不散,不知属于这把炎魔之刃本身,还是属于它体内的泰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