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佘陆颇为有些后怕的是,五年前的自己,对这样的人,竟然无比的向往,甚至还觉得能够傍上,是个颇为光荣的事情。
人还是那个人,自己还是自己,可想法,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大抵上,就是一种进步。
佘陆听得最多的,就是宣传部那些人说的思想觉悟、思想进步,以往的感受,都没有此时此刻来得如此强烈。
不是因为这个临湘县县长生活秘书的厚颜无耻、恬不知耻,而是他们将草菅人命、鱼肉乡里,当做了一件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也完全不用担心报应的普通事情。
这是何等的可怖。
“难怪一军的人,都想着如何除恶务尽……”
感慨了一声,佘陆径自前往师部,找舒甲汇报情况。
……
“师长,这临湘县的县府官员,跟张枸的保安师,应该都是互相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还有西京的天诚公司,他们现在的游说目标,已经换了。”
“你们一团现在最远打到了哪里?”
“已经能够看到临湘县县城了,几个岗哨也拔了,现在就是在源潭河的云水湾布防。”
“确定临湘县能看到?”
“能,云水湾也是一片高地,那里是丁家岭。”
佘陆在地图上指了指,等高线还是很清楚反映地形地势的。
从临湘县县城往正南偏西方向看的话,的确能够观察到动静。
“那就对了。”
身为师长,就不能再是一个除了打仗一窍不通的武夫,该有的大局观也得有。
舒甲对佘陆道:“你们一团的出现,应该给临湘县县城造成了恐慌,估计这时候逃跑的士绅不会少。有没有裹挟百姓,咱们还不好下定论,但是张李这个县长,应该是想跑又不敢跑。守土有责,则是大唐朝廷的体制。”
“所以临湘县县府的官吏,其实比士绅还着急?”
“肯定的。”
拳头顶了一下办公桌,舒甲觉得拿个完完整整的临湘县县城,应该是问题不大。
那些官员想跑,出了临湘县,有的是往日同僚整他们。
所以,要有一个合情合理且安全的由头,主动跑路,那是万万不行的。
但是为了保护乡民,不惜一切代价,带着大量百姓,逃离乱匪的魔爪……
这就很有大无畏的精神,更有爱民如子的德行。
什么叫父母官?!
这就是!
舒甲是小脑筋转不动,可他五年前没少跟着拍帮闲们的马屁,也见识过各种打点猫腻,这光景,只要换位思考,便是摸了个五六七八分。
“之前张枸也派了人过来,如此整个岳州西,岂不是都稳了?”
“还是急不得,张枸已经跟武汉方面搭上了,你们一团一天打两万发子弹,阔气是阔气,可不能持久,大半个月的产量啊,你们一天干完。可是武汉要是开动战争机器,子弹产量一年几千万都有可能……”
“……”
聊起这个来,就感觉压力山大,而且非常丧气。
只是一想到解决这些事情的是王委员长,顿时又觉得充满希望。
反武汉介入的推演,一直都是有的,但好用的办法,却是不多。
目前都是在争取时间,尽可能地累积资源,缩小跟湖北、江东势力集团的工业差距、人口差距。
所以,不是不想打硬仗,而是省着点打总没错。
类似佘陆这种“败家”行为,也是刻意而为之,该有的经验也是必须要有的,倘若武汉集团真的直接下场,正面碰撞的时候,还节省着打,那只会死得更快。
该下重本的时候,决不能犹豫。
……
临湘县县衙,县长办公室内难得聚集另外四位副县长,张李作为县长,眉头紧锁,少了往日里的高高在上。
抽着闷烟,等听到外头走廊内的急促脚步声,张李顿时眉头舒展,传来敲门声之后,张李连忙道:“进来!”
“老……县长!”
生活秘书进来之后,见副县长都在,又连连打招呼,然后这才到张李身旁,毫无顾忌地在张李耳旁小声道:“老板,那边答应了,但条件是临湘县县城不得被破坏。三天后,天黑就可以走,他们会检查是不是被破坏。如果被破坏,就会发射信号弹……”
“咳嗯。”
张李轻咳一声,“确定?”
“云水湾那边的团长。”
“好!”
连道一声好,松了一口气。
守土有责,就是个大锅,岳州这里,爱怎么地怎么地吧!
横竖“劳人党”也更看重泥腿子,他张某人“爱民如子”,也从来不是说爱泥腿子,城内的富户、士绅,这时候带着走,人多势众不说,还显得他张县长有人味儿。
欠他一个人情,总不能白欠吧。
“张大人!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就不要打哑谜了吧!”
“是啊老张,该拿个章程出来了吧,现在云水湾都有了南边来的匪军,这保安师要是扛不住,炮打县城,那是随时可能脑袋开花啊。”
副县长们都是急了,找县长商量怎么苟活,他却说等等。
等等等等,终于等到了人,却又是说悄悄话。
这谁受得了?
“行了!”
张李站了起来,“你们去通知城内爱国民众,三天内,我们一起撤往鄂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