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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荒谬!!这简直就是荒谬!!委员长!不予理会,我们不予理会!”
一向儒雅随和的萧愿,此刻哪里还有南昌城大管家该有的气度,他的神情狰狞到了极点,因为现在京兆地区,又或者说是京兆府,竟然希望从湖南购粮。
京汉铁路,也就是最早的“京汉板轨·西线”,居然还堂而皇之地搞了什么粮站,为的就是等南方的粮食。
让萧愿如此失态的事情,便是京兆地区的储备粮,竟然都是空的,压根不存在。
按照“常平仓”的旧例,京兆地区最大的两个县,一个长安县,一个万年县,基本要长期储备一亿斤粮食。
一亿斤粮食是底线,实际上只会更多。
因为长安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更是帝国的京城之一,是整个帝国的文化符号。
同时,向西的各种贸易起点,就在这里,几乎所有的长途运输始发站,就是长安城,没有哪个物流行会绕开长安城,就好比在南海,有人能够绕开南都广州一样。
可是这一次,本以为安安稳稳的关中大地,实际上却也出现了粮荒。
春耕的粮种拿不出来,这才暴雷一大片。
十几个县等着成都的粮种调剂一下,还有北都太原的粮食,只要缓个半年,这贞观三百零三年,也就过去了。
夏粮、秋粮两茬一收,以关中平原的底蕴,稳的很。
偏偏全球的连锁反应,影响到的从来不是一个省或者一个州。
东瀛省十三个州,“东海宣政院”从中调剂了朝鲜道、辽东省、山东省、江东省等几个东部沿海行省,能调剂出来的粮食,其实也差不多了。
再加上各省内部也有声音,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所以为了“赈灾”,并非只有南海地区在进行着龌龊的勾当。
似蓝彩仕这样积累人望的地方政客多如牛毛,行贿和贪腐已经属于日常,原先需要缴税的东瀛省矿藏,现如今拉到济州的运输船,几乎就是畅通无阻。
一家钢铁厂产生的利润,即便只是生产粗钢或者普通的钢筋,以山东省的实力,光民间土建的市场,就足够消化。
于是在利益交换的情况下,产粮大户山东也被榨干,这就导致普遍粮荒。
如果一开始就通报朝廷,那么在统一配给的情况下,其实还是能渡过难关的。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张濬被刺一案,导致河北省内部收缩,“瀚海公”这一支力量的在河北的影响力极大,连带着就是让山东的“盟友”,一起选择了观望。
钱镠摆不平中央的乱局,那他们凭什么要给这个糟老头子面子?
就凭他八十岁的那颗卤蛋脑袋?!
类似的情况,在关中地区并不比河北山东来得轻巧,江淮大旱的同期,原“关内道”的范围内,其实问题不大。
但是,入冬之后,黄河凌汛冲垮了河套省数个重要大坝,其中有没有问题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直接导致地区和地区中断联系。
于是在正常的朝廷制度之下,长安和太原作为都城,是需要发挥作用的,粮食调拨很快就开始了。
太原还好,问题就在长安身上,这笔粮食是借的,然后储备粮又是空的,西京长安那些借粮出去的大户,直接把事情闹大。
两个程家在巴州互殴、开战,都不过是这个事情的一个局部,是小问题。
真正疯狂的,是成都也拿不出粮食,在贞观二百九十五年之后,因为关于拆分剑南道的事情基本很稳,所以成都中下层官僚,都在投资拆分之后的剑南道地区。
尤其是剑南道南部。
远方的金矿不知所以,眼前的金矿甘之如饴。
最终一系列反应,宛若多米诺骨牌,最后一张牌,竟然拍到了王角的眼门前。
没有别的原因,也可以说是理所应当。
因为现在还能大规模调动粮食的地方“诸侯”,除了王角,哪怕是王角的“盟友”冯复,多少还是要看王角的脸色。
南方的木薯粉是不好吃,可抗饿啊。
帝国现在的统治模式,就是围绕中心城市建设地区行省,发达城市中有大量的手工业者、工人、小有资产者,而肥沃的土地之上,各种宛若城堡的大农场主、大庄园主随处可见,然后在稍微不那么便利,但还是能够进行灌溉的土地周围,形成了非常密集,但有成分非常复杂的小农。
旧时代中的军镇军官,往往就变成了大地主,一传两三代人比比皆是,曾经唐军序列中的地方军镇兵,又或者说老派“府兵”,大多都是成了佃户甚至是农奴。
这种模式非常依赖帝国的威权,当威权逐步走低,甚至威权遭受到了挑战,或者自身发生了重大的变化,那么一个局部地区的崩盘,几乎就是眼皮子一眨那么快。
关中地区如此的肥沃发达,有着惊人金属冶炼工业,还有帝国内陆地区最大的装备工业集群,然而,没有粮食,就无法供养数以百万计算的城市人口。
这不是什么寄生虫一般的农业帝国都城人口,他们本身是创造价值的,是作为市场的一份子而存在的。
帝国在基础投资和消费市场这两个领域之中,都非常的依赖这些“基石”。
只是,“基石”之所以是“基石”,就是用来埋在土里,然后踏上一万只脚。
萧愿的愤怒情有可原,他在南昌城中的高强度工作,深刻地感受到了那种不易。
生存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