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甘正我在过去的时间中,很认真地考虑过,帝国不可能在基层扣细节的。
扣的太细,行政成本会无比的高昂,而行政成本的极大提高,自然会倒逼整个帝国去推动技术革新,以谋求更多的收益来补偿行政成本。
然而,这是不必要的事情。
于是基于这个“不必要”,高昂的行政成本,自然也就成了不必要。
同样的,基层的统治,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影响力,就行了,太细致……不必要。
这个时代,糊涂一点最好。
朝中的相公们是老糊涂,各省各部的部堂们是中大型糊涂,州县的使君是中小型糊涂,乡镇的大官人们……小糊涂一群。
但在湖南省的衡州安仁县,这里简直就是活见鬼。
姓王的小子说要“减租减息”,他定下这个目标之后,就去干了。
然后,真就“减租减息”。
姓王的又说要搞“公审大会”,定下日期之后,就去判了。
伍定山这样的土匪要死,赵老太公这样的地主要死,黄世安这样的朝廷命官……也要死。
整个大唐帝国这么多年,真就没见过这样的。
湘东的老百姓都惊呆了。
现在,姓王的又说,现在账上缺钱,准备赊欠一点,或者拿来年的粮食抵押,大家伙儿有钱的,可以先借给我王某人。
当地的老百姓,并不知道哪怕是万里之外的南海,都多得是一群人挥舞着金票要借给姓王的小子。
他们就寻思着,王委员长还至于骗老子那三五斗的?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案例,甘正我想着,如果他重新披上官袍,返回洛阳,跟往昔的同僚们说起这些,他们必然是吹捧一声“上溯三代,堪比圣王”。
老子圣你娘的祖宗十八代棺材板儿!!
咕噜咕噜咕噜……
抱着茶缸,一口干了,甘队长“咚”的一声,将茶缸拍在办公桌上:“委员长,你想要湘南有个什么局面?”
“能有多大局面就有多大,大就是美嘛。”
王角笑着拿起暖水壶,给茶缸又倒了热水,然后道,“甘总,你要是弄成一个军,你就是军长;你弄成几个军,你就是集团军司令。钱不是问题,京城来的凯子不要太多;人也不是问题,隔壁江西省落魄的大户人家孩子,正愁没出路呢。也算是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工作。”
“……”
“我没开玩笑,甘总,你千万别误会。算了算了,总之呢,你需要什么,列个清单出来,我琢磨琢磨,想办法帮你凑个整的。”
“委员长放心!!”
甘正我双目圆睁,宛若寺庙中的金刚、魔神,“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别什么卑职了,你我他,就行。”
“我绝不辜负委员长的栽培!”
“……”
等甘队长离开之后,王角还是觉得有点儿别扭,甘正我这是有点儿上头啊。
真好,人到中年还有如此浓烈的斗志。
回想起来,穿越前的自己,他妈的只会晚上值班的时候玩亚索……
淦!
拍了拍脸,王角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儿恍惚了。
等到第二天开会,甘正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就把一份计划报告交了上来。
原本郭威就看他不爽,现在是更加不爽。
在会上就拍着桌子说道:“甘总教,我郭威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你,郭某人信不过。委员长愿意重用你,那是委员长做事公平,论迹不论心。不过你是什么身份?你原本是教育部‘学兵队’的精英,随时都可能调往各省警察厅做总警长的人。放在小老百姓眼里,这是什么?这是位高权重!!”
嘭!
郭威又拍了一下桌子,“但是!在我这里,你就是个朝廷特务机关的特务!必要时候执行必要行动的鹰犬爪牙!!”
“郭威!”
“注意你的用词!”
嘭!
王角同样拍了桌子,瞪着郭威喝道。
“委员长,我说了,有什么说什么。他这样的人,跑去湘南做事,简直就是猛虎入山。到时候,借着我们义勇军的威名,借着委员长的名誉,他要是……”
“出去!”
“……”
郭威黑着脸,但还是站起了身来,“是!”
等郭威离开之后,王角这才道,“我们现在讨论一下这份计划报告……”
扬了扬手中的一叠纸,王角面色如常,十分坦然地说道。
而下首坐着的甘正我,抬头挺胸,神情难掩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