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慌乱行礼,就要作鸟兽散。窦夫人笑着嗔怪了一句:“李家治家最厚,哪里就这样胡乱用家法了?”
她对着正欲散去的侍女道:“三千寒衣,一万鞋履,现下一半还不到,都继续操持,谁也不许散了!”
侍女们又僵住了,看看李渊,看看窦夫人,一声不吭。
李渊急得跺脚:“某的好夫人啊,你的身体………”
窦夫人微微一笑:“别在此间说这些,我的身体没事。”话语声中,窦夫人盈盈而出,去往此院偏厢。李渊在背后看着窦夫人身影,看着她那当年闻名都城,光可鉴人的秀发已经变得有些枯干,几茎白发斜生。李渊脸上怒气,终于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
难言的心痛沉重,挥手示意那些侍女继续干活儿,自己就默不作声的跟在窦夫人身后,随她直入偏厢屋舍之内。
到得偏厢,侍女送上皮毛用以覆腿,再送上两盏热腾腾的饮子,就赶紧退了出去。只留下厢房之内,夫妻两人对视。
窦夫人眼神依然明亮,但就是瘦弱得可怜。李渊一言不发,只是久久的看着自己妻子。
少年结发,一同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将李家撑持了下来,还养育了这么多子女。眼看终于等到了李家将要化家为国,一飞冲天,但自己这位夫人,生命力却是将要耗尽………
现在的这精神,就是窦夫人在加倍燃烧自己仅剩的寿元!
良久良久,李渊才轻声道:“二郎前去马邑,你一直在责怪我是不是?”
窦夫人轻轻摇首:“我一直在想着那夜的大火,我只是不想我肚里掉下来的孩子,也经历同样的事情。”
李渊望着窦夫人,语气沉重:“但有某在,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窦夫人轻声道:“你还是让二郎去了马邑。”
李渊沉声回答:“这个时候,难道我反而要毁掉大郎的威信么?传承有序,才是百世之业,那么多大家望族,都在这个时候看着我们李家,这个时候,不能有半点错处!”
窦夫人默然不语,她同样也是世家出身,如何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无数次夜里,她都梦见自己的二儿子,在马邑郡的冰天雪地中挣扎,背景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一如那一夜,一如当初大隋废太子去位之夜,在东宫燃动的大火!窦夫人苦涩发问:“何时才兵向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