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冷笑道:“自己想办法?是动员百姓剥树皮挖草根呢?还是张网捕鸟、掘洞掏鼠?”
“回主子,顺天府确实已无余力。即便每日按四两赈,存粮也勉强只能支撑到明年正月,到了二三月份青黄不接之时,还需朝廷另外拨出粮食救济。”
朱厚?想想吕芳说的也对,北方贫瘠,粮食生产能力十分有限,历来京师及九边所需粮食都要江南供应,而江南叛乱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平定,眼下才十一月,至来年夏粮收获尚有半年之久,若不细水长流,只怕来年春荒之时朝廷再也拿不出赈济百姓的粮食。
但是,让他气愤的是,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人报告他这个皇上,若不是海瑞进献了这块荷叶米粑,他真没有想到粮食危机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当即恼怒地说:“堂堂天子脚下、京畿之地的百姓,都要靠树皮草根来勉强活命了,朝廷都在干什么?还有翟銮,他当了近二十年的内阁学士,如今又以次辅之职暂代辅,正分管着户部,他就拿不出什么法子来?”
主子迁怒于内阁辅臣,吕芳自然不敢火上浇油,忙安慰他说:“奴婢查了近日通政使司收到的官员奏本,未见有人就此上奏朝廷,或许翟阁老并未知晓此事……”
可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惹得朱厚?更是恼怒,厉声打断了吕芳的话:“没有人上疏,他自己就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朝廷那么多的御史、给事中,还有数千名大大小小的京官,竟没有一个人留心百姓死活?尤其是那些自诩刚直方正的清流,只知道揪着朝廷与鞑靼议和之事不放,却对民间疾苦之声充耳不闻,还不如海瑞这个未曾出仕的国子监生员心怀社稷,体恤百姓!”
吕芳怎能不知道其中缘由:那些官员都提前领到了半年的俸禄,那些禄米足够一家大小日常用度,粮价就算是涨上了天,也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自然不会有人去关心。再者,说句诛心的话,即便他们知道粮价已经疯长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只怕在他们的眼中也算不了什么,更不会想到要向朝廷奏报此事――区区百姓吃饭问题,又怎能与关乎朝廷颜面的临城受贡之大事相提并论?
但这种话怎能再向已经怒不可遏的主子坦言?吕芳只能俯身在地,不停地叩头说:“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还有你!厂卫每日呈报的仿单上都有京城米面菜蔬等百姓日用之物价格,你就未曾看上一看?只把眼睛盯着那些官员,只要不再出薛林义、陈以勤那样的谋逆之人,就算把京城的百姓全都饿死了,也跟你们厂卫没有关系,是不是?啊!是不是?”
吕芳把头在地上碰得山响:“奴婢愚钝,不能体念主子一片爱民之心,请主子责罚。但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主子的圣体之恙刚刚稍有舒缓,且不可再动了怒气。”
盛放在条盘之中的冰块渐渐融化,带走了东暖阁里本就不多的热量,朱厚?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也从盛怒之中清醒过来:半天的时间就已经把各方面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吕芳功不可没;而且,他只是一个太监,能不避干政嫌疑,亲自找顺天府查问详情,也真是不容易,不该迁怒于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一心维护自己皇权统治的大伴……
想到这里,朱厚?便稍稍缓和了语气,说:“行了!把头磕破了也磕不出粮食来,起来吧!”
“谢主子。”吕芳爬了起来,说:“主子不必为此担忧,我大明富有四海,京城也并非没有粮食,只是不在朝廷和百姓手中而已。”
朱厚?说:“你的意思是说,米行并非没有粮食,而是都在囤积居奇,想牟取暴利?”
“主子圣明。”吕芳说:“据厂卫报告,仇鸾谋反一起,各大米行就通过各种渠道运粮进京,为数不下五十万石,足够京城百万军民半年之用。这几个月里,6续卖出的不足十万石,所余少说也有三十万石。”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这是厂卫密访侦知的京城各大粮商的名册,他们存粮都在万石以上。”
朱厚?接过了那份名单,只见不大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二十几个人的名字。东厂和锦衣卫再次向皇上展示了他们强大的情报搜集能力,在那些粮商名字的后面,还有他们存粮数目,甚至还有个别粮商的存粮地点!</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