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日轻明新雪后。柳眼星星,渐欲穿窗牖。不待长亭倾别酒。一枝已入骚人手。
浅浅挼蓝轻蜡透。过尽冰霜,便与春争秀。强对青铜簪白首。老来风味难依旧。
桃萼新香梅落后。暗叶藏鸦,苒苒垂亭牖。舞困低迷如著酒。乱丝偏近游人手。
雨过朦胧斜日透。客舍青青,特地添明秀。莫话扬鞭回别首。渭城荒远无交旧。
建安五年初夏,镇国公府可以说是喜事连连,重长孙的身子大好,跟一般的幼儿一样,整日跟着大姐儿还有五姑姑仨人是活蹦乱跳,耍闹不休,什么上房揭瓦,花间捕蝶的事儿是样样没少干。虽然有时这三姑侄是闹腾得太厉害了,甚至可以说是大闹天宫也不为过,可府中却无一人舍得去责备他们。只因大郎这一年多来实在忐忑,药丸子还有剩下的药渣堆起来只怕有两三个他那么高。如今这个可怜的男儿终于有一线康健的希望,哪个不替他高兴。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大郎身子好转,最高兴的莫过于生他养他的父母。这精神愉悦了,传宗接代的事儿也就顺理成章了。这不妙婵一回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二房的长孙媳妇王氏有了身子了。加上正月里诊出来的三嫂胡氏的身孕,如今镇国公府是人丁兴旺得不得了。妙婵一回来就听到了如此喜讯,少不得要前去道贺。
王氏如今完全说得上是春风得意得不行。公公成了国公爷,自己的相公理所应当就成了世子,自己也就是世子夫人了,如今大哥儿的身子也渐渐好转了,肚子里又有了一个新生命。虽然她这个世子夫人的诰命比世袭罔替的李妙婵身份低了少许,可说出去她还是四弟妹的嫂子呢,外人自然也要高看一分。如今这镇国公府上下最春风得意的人儿除了她就再无他人了。如今她哪还是那个在众人跟前唯唯诺诺,整日吊着一张苦瓜脸的王氏,如今王氏在二房这边是走路带风,前簇后拥,风光得不行,胡氏是彻底被打压了下去。
“听说大房世子和世子夫人今儿个回来了,是吗?”王氏正倚在大红枕上,手捧香茗,漫不经心地望着跪在下首的素书。
“是,夫人。世子和世子夫人的赠礼刚才奴婢已经命人收下了。”素书小心翼翼地答道。
“是些什么?”王氏似乎很满意素书如今这番小心模样。
“奴婢已经替奶奶打开看过了,都是些凤阳当地的土特产,值不了几个钱财。”
“你已经替我打开看过了……”谁知王氏一听丫头竟然在自个儿前头看过了,立时面色“晴转多云”,不怀好意地笑道,“素书姑娘果真是为主子着想的好奴才呀。”
跪在地上的素书已经是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蜷缩成一团,断断续续的说:“奶奶……饶了小的吧……奴婢没打开箱子,只是看了看上头的礼单而已。奶奶大发慈悲,饶了小的吧,奴婢再也不会有下次的了……”
“还想有下次,素书,你这张巧嘴可真是会说呀。怪不得当初二爷赞你会说话呢。”王氏缓缓地挪下床,一手轻扶后背,一手抚摸尚未凸出的腹部,轻移莲步,似笑非笑地望着素书那张素净的小脸。
“奶奶饶命,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惹奶奶生气。奴婢再也不敢了……”素书响头磕得怦怦响,没多久额头就磕破了皮,丝丝鲜血流在白净的脸庞上,犹如白绢上盛开的梅花。旁边侍立的丫环们一个个屏足呼吸,恨不得能彻底隐身,虽面露不忍,却无一人敢上前去劝诫主子。
自从主子奶奶有了身孕,主子奶奶就彻底的换了一副嘴脸。平日温驯可人,书香气浓厚的才女突然之间就换了张脸皮,在各房太太、老太君跟前还是知书识礼,笑脸迎人,可一回到自家院子,对着下人们就没一副好脸色。出身于镇国公府的家生子还好,外头买进来的丫环小厮各各都遭了殃,整日里轻则扣例银,重则挨打。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苦的就是王氏进门带来的丫环们了,尤其是有三分容貌又被二爷称赞过一声“心灵手巧”的素书了,彻底成了王氏的眼中钉、肉中刺,挨打,掌嘴,掐肉……种种“赏赐”下来,往日有如鲜花一般绽放的小家碧玉已经彻底地枯萎了,怎不叫人心惊。
如今这承恩公世子院里,丫环们各各整日都提心吊胆地活着,就怕一不小心就遭了奶奶的白眼。往日镇国公府下头的小厮丫环们个个都想往主子眼前凑,如今在这书香院里,倒是掉了个个,各个都想往别的院子里钻营。有门路的走门路,有老子、老子娘在府里当差的就去找自个爹娘。哪怕是去外头园子里扫落叶这般以前完全看不上眼的差事也争破了头,为的就是能出院子。
不过王氏在外头周旋得很好,平日折磨的也是卖身契在她手里的丫环们,她的面貌才没被人揭穿。只是在下层仆役中有些风言风语而已,终究没人敢透到上头主子口中去。
蠢蠢黄金初脱后。暖日飞绵,取次黏窗牖。不见长条低拂酒。赠行应已输先手。
莺掷金梭飞不透。小榭危楼,处处添奇秀。何日隋堤萦马首。路长人倦空思旧。
小阁阴阴人寂后。翠幕褰风,烛影摇疏牖。夜半霜寒初索酒。金刀正在柔荑手。
彩薄粉轻光欲透。小叶尖新,未放双眉秀。记得长条垂鹢首。别离情味还依旧。
这还是李妙婵开春后第一次到书香苑来,依然还是熟悉的风景,檐下的几盆茶花青翠欲滴,风雅至极。只是院子中又移重了几株牡丹花,如今正是牡丹盛开的时节。这几盆虽然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名品,却也不是外头一般能见到的品种。只是妙婵有些奇怪的就是,这茶花跟牡丹摆在一块儿,总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当然这些妙婵不会放在心上,她与王氏虽说是相处甚好的妯娌,可妯娌之间有些界限是必须分清楚的,楚河、汉界,不可逾越。一旦逾越,于自身、于家族都是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