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逦春光无赖,翠藻翻池,黄蜂游阁。朝来风暴,飞絮乱投帘幕。生憎暮景,倚墙临岸,杏靥夭斜,榆钱轻薄。昼永惟思傍枕,睡起无憀,残照犹在亭角。
况是别离气味,坐来但觉心绪恶。痛引浇愁酒,奈愁浓如酒,无计消铄。那堪昏暝,簌簌半檐花落。弄粉调朱柔素手,问何时重握。此时此意,长怕人道著。
――――宋·周邦彦·丹凤吟(越调)
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是如此的灵验。一提起紫烟,李妙婵就觉得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似乎要忍不住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往日风轻云淡的一个人比刻死死的在袖中握住自己的双手,脸上却不露声色的带着笑容跟身旁的夫人寒暄说笑。谁也想不到她心中是如何的害怕,一如当年面对胡兵压境烧杀抢掠之时,紫烟肯定是出事了。
她在心里不住的自责,她早该想到的,她如今的身份可不同往日。她如今是镇国公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太长公主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直接对她下手,因为那样就是与镇国公府正面为敌,国公爷不会甘心,老太太也不会放过公主府,纵然俩个人再有多厚的情谊。世家之间的颜面交情都不过是面子问题,一旦涉及两家最根本的利益,多深的交情都挡不住滔滔的洪流。
更何况太长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将自己的孙女——泰和县主嫁入镇国公府为下一任世子夫人,如果不慎下了镇国公府的颜面,惹恼了老太君、国公爷,那这桩婚事就永无实现之处,两家就会成为仇人。在加上镇国公府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一旦天威降临,那于整个长公主府就是盖顶之灾。这是太长公主最不愿意看到的,她已经老了,名义上是当今皇上的姑祖母,虽然未出五服之内,却已经是三代已上的老人了。
她与当今皇上还能说得上有几分香火情,可她的儿女,孙女,却已经完完全全是外人了。建安帝登基以来,可从来都没有诏过他们入宫觐见啊。她想撮合镇国公世子肖景昀和她的孙女的婚事,虽然也有泰和县主的一往情深,可更多的还是想着能跟镇国公府拉上关系。都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始终考虑的都是家族绵延百年、千年的大事,儿女私情不值一提。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对自己动手,那就只能向李妙然身边人动手了,还有什么比紫烟那个丫头更合适的呢。论身份地位,她不过是个小丫头,论年龄,虚岁还不到十三岁,正是爱打爱闹的年纪,更何况还是一个从苦寒的边疆来到这繁盛的洛阳城还不到一年,见到公主府里奢侈精致的装饰,那还不看花了眼,随便引诱一下,就能让紫烟那个丫头犯下大错。
这样一、既损了李妙婵的颜面,说她御下不利,纵容身边人胡闹,再往坊间一宣传,那人人都知道李妙婵不堪世子夫人之位;二、镇国公府也不会因为自家媳妇带过来的一个小丫头而跟公主府翻脸。这样李妙婵的名声也受损了,再找几个人挑拨一下,拆散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李妙婵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无能,竟然看不破这小小的迷雾。此刻,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紫烟能醒目点,不要犯傻,能跑到自己的身边,这样她无论如何才能保住她,哪怕前方遍地荆棘。她俩一路披荆斩棘过来,可不能在这阴沟里翻船。那样,她李妙婵实在是无颜已见江东父老。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寿宴也要散了,开始有人家走到太长公主身前告辞,紫烟还没有回来,妙婵派去找她的人也没有回来。李妙婵可以肯定,紫烟一定是出事了。
泰和县主正围在太长公主身前笑意盈盈的招呼客人,太长公主是那么神情慵懒的靠在一旁的桌几上,只有她身旁的白发老嬷嬷却不在了。往正主身上一打量,妙婵可以肯定的是有一场风暴正在想把自己和紫烟都卷进去。有了肯定的答案,李妙婵却定下心来,她不再害怕,不再紧张,相反的还和身旁的胡氏谈论起今儿的荣班主来。
“嫂嫂,这荣老板可真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戏剧奇人啊。”
“那确实,你看他人高马大的,扮起女人来却身段妖娆,嗓音清脆如黄鹂,眼波一转,我魂都勾没了。要不是亲眼得见,打死我都不会相信他是个男的。”
“是啊,今儿个可真是大开眼见了,武生演得好,花旦装扮也一流,难怪称之为千古奇才,今儿个可真是饱了眼福了。”
“恩恩,下次到了咱们府里,也让他演这出戏,咱们啊,好好的看个够。”
…………
女人的第六感是如此的灵验,果然没一会儿就出事了。
远远的,几个健壮的仆妇押着一个披散头发的丫鬟走了过来,后头还跟着几个世家的小姐。打头的小姐打扮跟京中其他的世家小姐不甚相同,她个子比寻常女子略高几分,年纪也大上几分,五官明丽,十分英气,今日穿着大红色锦缎袍子,系着一根刺绣腰带,带下身着一条云纹绣的夹棉裤子,脚上瞪着一双鹿皮小靴,更特别的是手中还挥舞着一根马鞭。妙婵的眼力比平常人好上几分,早就看清了被仆妇们押着走来的就是她家的紫烟。果不其然,太长公主打的就是利用紫烟来削弱她的名声。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引起了还未离去的各世家夫人的注意。早就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互相打听,“这是怎么了?”